&“人是真的不能有孩子?！?
靠坐在一塊巖石旁邊，李月間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他看到自己嘴角滴下來的血已經(jīng)把地面打濕了一片。
他卡著腿坐著，不知道是頸椎斷了還是脊椎斷了，身上的傷痛已經(jīng)讓他無法準(zhǔn)確分辨出來到底哪里有傷，也無法分辨到底哪里沒有傷。
“你我這樣的人如果沒有孩子的話，怎么會到這樣的地步?！?
李月間勉強(qiáng)抬起頭看向坐在對面的楊悲，那個值得尊敬的對手比他好像也沒好到哪兒去。
他需要背靠一塊巖石才能坐著，可頭顱還是止不住的往下低。
楊悲靠著一棵大樹坐著，嘴角滴下去的血已經(jīng)把他月白色長衫的胸前染紅了好大一片。
“母親看起來是一個萬能的人，會做飯，會洗衣服，會操持家，會照顧孩子，會觀察他們的喜怒哀樂，會在第一時間給他們一個擁抱，一個親吻。”
李月間笑了笑，嘴角的血又開始往下滴了。
“父親啊......大概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會顯得比母親快些。”
他再次看向楊悲：“這個世上，不會再有任何身份能超過為孩子拼命的父親?！?
楊悲道：“還沒拼掉呢?！?
李月間嗯了一聲：“是啊，還沒拼掉呢......”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在這種情況下他還能想到一件似乎無關(guān)的事。
楊悲的身份。
高清澄的身份世所共知，她是大楚皇族后裔。
所以楊悲應(yīng)該有著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身份，他是被大寧皇帝和皇后認(rèn)可的人。
而李月間只是一個想做普通人也做了許多年普通人的人，在身份上來說與楊悲的差距有些大。
可是不管貧窮還是富貴，不管健壯還是瘦弱。
父親就是父親，為孩子拼命這種事不分高低貴賤。
“如果我死在你手里，你會不會還要去殺了青禾白蓮？”
李月間問。
楊悲道：“那要看他們是不是想殺清澄無坷?！?
李月間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所以他笑著說道：“你很會給孩子取名字，清澄......清清白白干凈純澈，無坷也很好。”
楊悲：“夸一半就好，葉無坷的名字跟我沒有什么關(guān)系，不過......哪怕是看名字，他們兩個也是絕頂?shù)陌闩??！?
李月間咳嗽了幾聲。
楊悲說：“你給孩子取的名字也很好。”
李月間道：“可是他們沒有理解我取的這三個名字是我的心愿......田有青禾，水有白蓮，家有彩籬......”
他掙扎著想要起來：“我可能比你傷的重一些，你的楚皇劍果然沒有修到大成......但我一定比你起來的快一些，因?yàn)?.....我已經(jīng)失去一個孩子了?！?
他想扶著巖石起身，牽動了渾身上下不知道多少處傷口于是他表情扭曲了，又在咳血了，他渾身都在顫抖，可他還是在起身，沒有一絲退意。
不想坐回去，甚至連停一下都不想。
他只想趁著楊悲比他起身慢一些殺了那個可敬的父親。
“小時候多好啊，他們會拉著你要抱抱，要騎大馬，要轉(zhuǎn)圈圈?！?
李月間終于站了起來：“可是長大了就開始疏遠(yuǎn)了，我不明白為何孩子與母親不會漸行漸遠(yuǎn)卻總是會與父親變得疏離。”
“想不通，是我們自己的錯嗎？”
他看向楊悲：“尤其是男孩子，越長大越與父親疏遠(yuǎn)，沒什么話好說，還總是會嫌棄父親......”
楊悲說：“我比你好些，我的是女兒?！?
他搖頭示意：“你最好別急著動，我不是沒有起身快，而是我在調(diào)理，你動的太快不代表可以殺了我，相反還可能讓你更快失去力氣?！?
李月間道：“我知道的，感覺到了，你的楚皇劍劍意太過霸道不講理，劍意還在我的身體里沖撞，我不是覺得我比你恢復(fù)的快，而是我怕自己壓不住多久?！?
“在你的劍意毀掉我五臟六腑之前......我得殺你?！?
他一步一步挪向楊悲，他的步伐實(shí)在是太小了，小到腳底根本就沒有離開過地面，他的每一步都是蹭過去的。
他好像已經(jīng)走了很遠(yuǎn)很遠(yuǎn)，可他身后留下的兩道血跡卻還沒有三尺長。
“你不要再走了?！?
楊悲還是在勸他。
“我的妻子曾經(jīng)說過，如果我受了重傷不要逞強(qiáng)亂動，要捂住傷口盡量避免失血過多，要冷靜的調(diào)理?！?
他看著一步一步挪過來的李月間：“你現(xiàn)在如此逞強(qiáng)也許都走不到我身前，你已經(jīng)沒有內(nèi)勁，只能靠兵器殺我，而你走過來后連兵器都未必拿的起來。”
李月間眼神飄忽，嘴角滴著血說道：“不要再多說了啊混蛋......你是在炫耀你有一個好孩子也有一個好妻子嗎？”
他搖了搖頭：“我都沒有?！?
他說：“所以我比你更堅定，你死了，你的孩子還有母親，我死了，我的孩子什么都沒了?！?
“你孩子的母親會照顧好你的孩子，還可能會幫你的孩子欺負(fù)我的孩子......”
李月間的雙目赤紅赤紅的。
“我得殺了你，我必須殺了你?！?
楊悲道：“你這樣走過來不可能殺了我，你坐下來緩緩調(diào)理壓住劍意還有殺我的機(jī)會?！?
李月間道：“我一開始以為你勸我是你怕死，后來以為你勸我是想激怒我，現(xiàn)在我才明白......原來你是個坦蕩磊落的人?！?
他說：“可你不要再勸了。”
楊悲點(diǎn)了點(diǎn)頭。
李月間忽然晃了一下，緊跟著就控制不住身形跌倒在地。
他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嘴里溢出來的血已經(jīng)不單純是血了，還有一小塊一小塊的東西，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
“快要......死了?！?
李月間開始往前爬。
“你在那里不要動，我要過去殺你?！?
楊悲緩緩呼吸：“我也在等著殺你，我不會動，我不動就能比你積蓄更多的力量，我比你殺我更有把握殺你?！?
李月間道：“反正得死一個?！?
他還在往前爬，他身后的兩道血跡變成了一道血跡。
他終于爬到了距離楊悲沒多遠(yuǎn)的地方，他想把右手的劍刺過去。
可他的右手已經(jīng)提不起那把劍了。
他拼盡全力也只是把右手往前伸了伸，他的右臂有劍傷。
在猶豫片刻之后，李月間低頭用牙齒咬住了劍柄。
他以爬行的姿態(tài)，嘴里咬著他的劍想把楊悲捅死。
楊悲并沒有什么舉動。
因?yàn)槟呐吕钤麻g已經(jīng)往前掙扎了許久，可那把劍距離他依然還有一把劍的距離。
作為天下之間以劍入超品的強(qiáng)者，他們兩個人都知道一把劍有多長。
所以李月間還在繼續(xù)發(fā)力，而楊悲還在繼續(xù)蓄力。
嘴里叼著劍柄的李月間已經(jīng)不能再說話，叼著劍柄的時候他嘴里的血開始混合著唾液一起往外淌。
很近了，他告訴自己很近了。
他的動作越來越變形，變形到看起來像是一條奇奇怪怪的蛇。
劍最終也沒能刺中楊悲，楊悲的蓄力也最終沒能完成反擊。
因?yàn)橐粋€滿頭大汗渾身的衣服也被汗水泡透了的少年終于找到了這，他找了很多地方終于還是找到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