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一年,中國人民大學的周士琦根據(jù)《山海經(jīng)》中孟極的形狀、毛色、棲息地環(huán)境、習性和產(chǎn)地等描述與如今的雪豹進行對比,考證孟極應該就是雪豹?!渡胶=?jīng)》中對“孟極”描述為,“石者之山,其上無草木,多瑤碧。泚水與焉,而西流注于河。有獸焉,其狀如豹,而文題白身,名曰孟極,是善伏,其鳴自呼”。)
衛(wèi)太后竟不理會那怒極的羌夫人,只是朝著廊下的人嘆道,“遠矚,祖母如今不過是個孤寡老人了,還有什么可圖的?但愿真相大白,為你做點兒什么,也不枉你喊吾多年的‘祖母’。”
當真是撲朔迷離,真假難辨。
一人說是阿拉珠密令羌人假冒虎賁軍圍殺蘭臺,一人說是先有了假密令,才被衛(wèi)太后脅迫羌人假冒虎賁軍圍殺蘭臺。
但不論怎樣,沒有阿拉珠的密令,羌人便不會潛進王宮密道。
因而羌人圍殺蘭臺是真,阿拉珠的密令也是真。
鑿鑿有據(jù),鐵案如山。
這庭中二人,到底沒有誰是干凈的。
蘭臺的主人面色陰沉,眼眸冷肅,絲絹捏在手中,手背青青的紋路清晰可見。
衛(wèi)太后洶洶迫人,那桂宮太后的氣勢忽而乍現(xiàn),轉(zhuǎn)過身去沖著那面色紅白交替的羌夫人咄咄逼問道,“羌人早有換國大計,你要為親姊阿婭報仇,又在小年宮宴生恨,因而你殺心驟起!阿拉珠!是與不是!”
但見阿拉珠極力推開了裴孝廉,蹣跚撲倒在廊外匍匐了下去,“是奸婆子發(fā)瘋攀咬!珠珠愛慕表哥已久,恨不得傾我所有,只為表哥而活!表哥怎能信這樣的鬼話!表哥.....”
衛(wèi)太后冷笑不已,“不管誰入主王宮,你都要引北羌兵取而代之!你一個外族,竟妄圖燕國的社稷!事到如今,還不肯招認!”
是了,何其險惡的心思,何其歹毒的陰謀。
若不是先一步調(diào)來了衛(wèi)戍部隊,公子許瞻活不出正旦的九重臺。
那老婦人長長一嘆,“遠矚,祖母早就告訴你了。九重臺前的,不止祖母和王叔??!”
是了,是了,那夜在桂宮,衛(wèi)太后已說過這樣的話。
那時的衛(wèi)太后沒有當場揭露,也許是還惦記著羌人果真能成什么事,還能撈她一把,把她從那又苦又冷又困厄的北苑撈出來。即便不能繼續(xù)做她的太后,也能因了從前的合謀頤養(yǎng)天年。
而如今北羌大勢已去,再無回天之力,自然再不必倚仗。
要能因為出賣北羌換得更好的出路,于衛(wèi)太后而,大抵是絕處逢生的唯一機會。
因而她要抓住這個機會,把阿拉珠與北羌通通踩在腳下,恨不能踩成爛泥,叫她再沒有翻身之力。
阿拉珠哭著去拉公子許瞻的袍擺,他的袍擺亦被滴濺下來的雪水洇了個透,她苦苦哀求,一張失血過多的臉使她看起來十分可憐,“表哥......表哥......阿翁已經(jīng)不在,阿父與兵馬也都是表哥的人了......珠珠只想好好地活下去......表哥......”
蘭臺的主人垂眸望來,他望了阿拉珠有好一會兒工夫,在這好一會兒的工夫里,他在想什么呢?
他在分辨真假,還是在盤算阿拉珠的去路?
小七猜不出來,她頭昏腦悶,肝心若裂。過往的一幕幕已令她頭焦額爛,眼前的一幕幕又令她劌目怵心。
她真想逃離蘭臺,逃離這充斥著鉆營算計的修羅場吶!
但這濁世艱難,又有何處不是兵荒馬亂,又有何處不是修羅場呢?
若此時的蘭臺如同閻羅大殿,人間便好似那十八泥犁,當真是躲無可躲,逃無可逃。(十八泥犁,即十八層地獄)
蘭臺的主人居高臨下,“你可認?”
阿拉珠仰頭哭道,“表哥......表哥.......珠珠從不曾背棄過表哥......珠珠從也不曾.......”
背棄過他的人好似都要狡辯上這么一句,小七這般狡辯過,陸九卿這般狡辯過,阿拉珠也這般狡辯過。
可公子許瞻那樣的人,誰有過背棄,誰不曾背棄,他心里是比誰都清楚的。
你瞧,他與魏公子一同立在廊下,這燕魏兩國的儲君都是絕代風流的人物,然而蘭臺主人那份與生俱來的尊貴氣度,卻更勝魏公子幾分。
微紅的霞光罩在他的周身,他尊貴得難以喻,他就只是負著手立在那里,卻與這庭中的一切好似都割裂了開來。
一句話不說亦最奪人眼球,他掩住了魏公子的光彩,叫那魏公子亦相形見絀。
那人神情淡漠,平靜地說話,“取她的心頭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