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個接一個跪在報國寺的山門前,額頭觸地時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住持推開山門時,看見九十九級臺階上跪滿了人。
里面不止有云起書院的學子,還有普通百姓,更有以北宣部為首的許多官員。
兵部禮部已在著手駙馬喪儀……唐楚君和姚笙有苦說不出。
蕭允德卻認為,死遁便是該有死遁的樣子,如此更能取信于人。
他默許了禮部,整個京城都籠罩在一片悲戚的氣氛中。
朝堂上那些急于在開春給新皇選秀充盈后宮的官員,此時也只得訕訕閉了嘴。
昭武帝得以喘口氣。
他有事去尋太上皇商議。入了慶壽宮,才知太上皇親自去了禮部。
他坐在慶壽宮等。
這是他第一次想見父皇時,就能等他回來。
小時候,他想見父皇,卻只能壓在心頭。
因為父皇不是他一個人的父皇。他也不是父皇唯一的兒子。
昭武帝等到了天黑,在慶壽宮簡單用了晚膳。
一個人的日子,有些孤單。是該迎個人為后的,起碼有人說說話。
但現在不是時候。
他走到窗前,燭火將他的身影拉得修長而孤峭。
蕭允德回來了。宮婢們恭迎跪了一地。
“父皇。”昭武帝聽到聲響,冕旒下的目光深不可測,隨即轉過身來行禮,聲音沉靜,“兒子有要事相商?!?
蕭允德抬眼,見天子袞服上的十二章紋在宮燈的輝映下隱隱生輝,隨著動作流轉,金線在燭火中明明滅滅,更顯帝皇貴氣。
只是那腰封似比上月又寬松了兩指,面容清減,眼中帶了血絲。
兒子才是真的瘦了!
這般的重擔壓在兒子年輕的肩膀上,他無比愧疚。
蕭允德淡淡揚了一絲慈愛的笑意,“皇帝不必多禮。坐下說?!?
齊公公垂頭與昭武帝行了禮,張羅著為二位主子泡茶。
蕭允德道,“你嘗嘗新貢的崇山銀針,我特意用了山泉水……”話說到一半忽地頓住,他想起太醫(yī)說過,皇帝近來身體抱恙,忌飲濃茶。
指尖在壺柄上摩挲片刻,終是抬眸向齊公公道,“還是給皇帝來碗紅棗桂圓湯補補氣血吧。”他聲音放得極輕,似想起了往事,“你小時候……最貪這口甜。”
蕭治也是在這一刻想起母妃走后,父皇初時常來看他。
他感染風寒,高熱卻不肯喝藥,嚷著要喝母妃煮的紅棗桂圓湯。
吉慶皇太后似憐他,命宮人給他端來紅棗桂圓湯,還慈愛地親手喂他,“好孩子,喝了這個再喝藥就不苦了?!?
是蕭允德聞訊趕來,一巴掌打翻皇太后手中的桂圓湯,厲聲喝斥,“小小年紀實在任性!再這般胡鬧,給朕扔去冷宮待著!”
后來蕭治才知,皇祖母不是疼他,是要害他。
桂圓湯助火,高熱喝不得。喝下去加重了內熱,輕則燒壞腦子,重則丟了性命。
而父皇不是要害他,是要救他……后來也是父皇允了安公公過來侍候,否則他活不到長大。
往事就這么沖上腦海,昭武帝心頭一熱,“父皇,凌州出了大事,我決定親自去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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