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治又說,“他身上有疾,是為我落下的病根。”
時安夏又“嗯”了一聲。
蕭治耳根微微泛了紅,“他是該死,可我不忍心。他對我而,是……比親人還親的親人。”
時安夏點點頭,“我懂。就如北茴于我一樣。她會為我甘愿付出性命,安公公也如此?!?
蕭治聽她這話,便料她確實已知銀絲碳有毒,十分愧疚,“皇妹,安公公他想得太多,一時行差踏錯?!?
時安夏抬眸,一雙美眸如古井平靜,“皇兄,若我被害死了呢?”
蕭治:“?。。 ?
他不敢想這個后果。
“這世上有種忠,對主子是赤膽,對旁人卻是刀鋒。你護他,我不怨。我若死了,他的名字在《忠義傳》里是佳話,印在《刑律冊》上就成了罪人。”末了,她娓娓問他,“所以皇兄,我就該死嗎?”
蕭治難以啟齒。保下安公公,他就料到有今日的局面。
他沒想過裝傻糊弄過去,因為這會在公主和駙馬心里扎下一根刺。
所以他選擇坦白。
可更坦白的是她,“我身邊能人多,且我的衣食住行樣樣都有人檢查把關。誰要害我,難于登天??扇粲幸蝗?,受害的不是我呢?”
文華殿內一片寂靜。
就在蕭治以為時安夏不依不饒,欲將安公公置于死地時,她卻說,“皇兄把安公公安排回惠州頤養(yǎng)天年就很好,只是需指派兩個懂事得力之人,時時提醒他,心思莫要走偏了道。”
蕭治如釋重負,“皇妹說的是,我已經(jīng)安排了人手。只要安公公不生出妄念來,他便能過好下半輩子?!?
他特意尋了個靠得住的宮嬤,自愿與安公公結為對食。他擔心安公公孤燈冷灶,夜里連個添茶倒水的人都沒有。
在蕭治那頭,今日的談話基本就算結束了。他給皇妹賠了罪,道了歉,又得了皇妹的原諒和首肯。
皇妹還贊他做得好,如此完美。
可在時安夏這里,這場談話才剛剛開始。她昨日特意讓太子空等,就是覺得在府里談事,終究少了些分量。
今晨寅時三刻便遞了玉牌,以示鄭重。
時安夏蔥白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茶盞上“民為邦本”的刻痕,釉面青白相間的紋路若隱若現(xiàn),“自父皇御駕親征收復第一座城池開始,咱們北翼便不同了?!?
蕭治肅然坐正。
聽她娓娓道來,“今歲七月,鴻臚寺卿江大人持節(jié)出使六國,尤其瑯川國皇帝親率百官迎于三十里外。這是三百年來,北翼使臣首次享九重儐相之禮。”
蕭治明明都知道,可聽到從時安夏嘴里說出來,莫名多了一絲激越和動容。
時安夏指尖輕輕撫過隆起的腹部,腰背依舊挺得筆直,坐姿端方,絲毫不減公主威儀,“九月的列國盟會上,宛國人依然強勢,以為還是曾經(jīng)說一不二的時候。讓在場使臣為他們的桂城太守午勒靜立致哀,令我北翼使臣解劍卸冠,對宛國方向跪拜三刻……”
當時列國使臣已齊齊起立。
但在北翼使臣江大人擲地有聲說“你們宛國沒有資格指手劃腳”后,在江大人身后的侍衛(wèi)們齊齊亮劍后,列國使臣又全都坐了回去。
這一次,列國以北翼馬首是瞻。江大人再也不用憋屈地忍氣吞聲。
宛國人氣得跳腳,那又如何?打又打不贏,罵又罵不過!
時安夏聲音很好聽,清脆的少女音,配著沉靜的眸色,以及那種平靜中波瀾壯闊的語氣張力,使得聽者心頭涌動著難以名狀的自豪感。
卻在這時,她話鋒一轉,“太子殿下,這樣的北翼,你不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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