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看禾姑娘似乎不愿被人發(fā)現(xiàn)身份,且又是衛(wèi)所,人多嘴雜,便沒有說穿。"楚昭道:"不過今日既然在此遇到,也就不必再隱瞞。"楚昭看向禾晏,溫聲開口,"在下說這些話的意思,不是為了其他,只希望禾姑娘放寬心。之前在涼州我沒有說出姑娘的身份,如今在濟陽,我也不會告訴他人。濟陽一事后,楚昭會當沒有見過禾姑娘,禾姑娘仍可回涼州建功立業(yè),不必擔心在下多舌。"
他大概是看出了剛剛在宴廳時,禾晏的顧忌,此刻特意說這些話,讓禾晏放心。
不管楚昭到底身份如何,與徐敬甫又是何關(guān)系,單從他說話禮儀方便來看,實在是很貼心周到了,很難讓人生出惡感,禾晏就笑道:"那我就先謝過楚兄了。"
"你我之間,不必謝。"楚昭笑道:"在下不希望因為自己的出現(xiàn),讓禾姑娘提心吊膽。至于告密一事,楚昭也不是那樣的人。"
肖玨一直站在禾晏身側(cè),冷眼聽著他說話,聞唇角浮起一絲譏誚的笑意,"楚四公子說的好聽,千里迢迢來濟陽,不就是為了告密"
"告密一事,也得分清敵友。"
"南府兵的人,就不勞楚四公子費心了。"他揚眉,淡道,"縱然有一日她身份被揭穿,本帥也保的住人。"
楚昭一愣,看向禾晏:"禾姑娘入南府兵了"
禾晏:"……是吧。"
肖玨已經(jīng)答應(yīng)過,若是與他假扮夫妻解決濟陽一事,就教她進南府兵。雖然眼下事情還未完全解決,不過進不進,也就是主子一句話的事,他既然說進,那就是進了。
楚昭眸光微微一動,片刻后,笑起來:"那我就先恭喜禾姑娘……不,是禾兄了。"
禾晏頷首。
肖玨平靜的看著他:"沒別的事,就請楚四公子自己去尋輛馬車。夫妻二人間,不適合與外人共乘,楚四公子,請便。"
他絲毫不掩飾對楚昭的厭惡,楚昭也不惱,只笑道:"肖都督,咱們崔府見。"又沖禾晏笑笑。
禾晏尷尬的回之一笑。
赤烏趕著馬車過來,禾晏與肖玨上了馬車,才坐下來,就聽得肖玨冷淡的聲音響起:"朔京馬場上和姓趙的比騎馬的人,是你"
禾晏心中叫苦不迭,來了來了,楚昭說出馬場之事的時候,她差點忘了,當時肖玨也在場。而且肖玨還送了禾云生一匹馬,被禾云生取名叫做"香香"。
"……是。"禾晏不等他開口,先下嘴為強,"都督送給舍弟的那匹馬,舍弟喜歡的不得了,每天都割草喂它!一直都沒來得及跟都督道謝,當時若不是都督出現(xiàn)解圍,不知我們家會被姓趙的如何為難。都督的大恩大德,禾晏無以為報。"
肖玨眼神微涼:"所以你一早就認出了我,是嗎"
禾晏無話可說。
豈止是一早啊,上輩子就認識了,可這要怎么說。
"您是右軍都督,封云將軍,大魏誰能比您風姿英武啊,我的確是認識你了??赡菚r候你是高高在上的云朵,我是您靴子邊一只小小的螞蟻,我縱然是認識您,您也不認識我啊。后來進了軍營,我猜都督也早就將此事忘記了,畢竟都督貴人多事,哪里記得住一只小小的螞蟻。"禾晏湊近他:"我怎么知道,都督還記得此事"
明知道這家伙謊話張口就來,諂媚的話一堆一堆的,但看她明眸皓齒的坐在身邊,賣力的表演時,縱是有些不悅,也變成好笑了。楚昭竟然比自己更早的知道這人的女子身份,聽上去,好似他被蒙在鼓里落了下乘似的。
肖玨移開目光,淡道:"你和他可還有見過"
"沒有沒有。"禾晏連忙回答:"我在朔京里,就和他見過兩次。"說罷又抱怨道:"我怎么知道那么巧,他當時也在馬場,還看到了我的臉。我若是知道,定將臉遮的嚴嚴實實,戴一塊鐵面具。看他如何火眼金睛,也不知道我是誰。"
"你不希望他看到你的臉"
"當然不希望了,"禾晏莫名其妙,"留給別人一個漏子鉆,誰知道會不會出事。"
肖玨輕笑一聲:"也不算太蠢。"
"都督,"禾晏問:"你覺得楚四公子究竟會不會將我的身份告知于旁人"雖然楚昭話是這般說了,但禾晏還真不敢輕易相信他,尤其是此人本身身份微妙,如今是敵非友都不明。
"現(xiàn)在知道怕了"
"也不算怕,"禾晏道:"倘若他要說,我便提前收拾包袱跑路就行了。"禾晏說著,嘆息一聲,"只是我在涼州衛(wèi)也呆了這么久,實在舍不得都督,真要和都督分別,定然很難受。"
"你舍不得的,是進南府兵的機會吧。"肖玨不為所動。
"你怎么能如此想我"禾晏正色,"我這般身手,在哪個將領(lǐng)手下都會得到重用,之所以對南府兵念念不忘,還不是因為南府兵是都督領(lǐng)的兵。"大抵是被肖玨時常說諂媚,不知不覺,禾晏說起諂媚的話來,已經(jīng)可以臉不紅氣不喘了。
"都督,你剛剛說的話還算數(shù)吧"
"什么話"
"就是縱然我的身份暴露,大家都知道我是個女的,你也可以保得住我"
肖玨嗤道:"不用擔心,楚家的手再長,也深不到我南府兵里來。不過,"他漂亮的眸子凝著禾晏,不咸不淡道:"禾大小姐如此麻煩,我為何要費心費力,替你擔諸多風險"
"因為我們是一起看過圖的關(guān)系,非一般的交情。"禾晏答的泰然自若。
肖玨平靜的臉色陡然龜裂:"……你說什么"
"放心,"禾晏豎起食指在嘴前,做了一個噤聲的姿勢,道:"我是絕對不會告訴旁人,都督來濟陽的第一天,就和我一起看了圖這件事的。"
……
馬車在崔府門口停下,禾晏與肖玨剛進去,還沒走到院子,就看見林雙鶴急急忙忙的走來??匆娝麄兌?林雙鶴一合扇子:"可算回來了,你們知不知道……"
"楚四公子來濟陽了。"不等他說完,禾晏便道。
"你們已經(jīng)知道了"林雙鶴一愣,"就在你們前一刻到的,聽說是蒙稷王女安排,他如今就住在崔府。這是怎么回事"他看了下四處無人,小聲湊近道:"不會有什么陰謀吧還有禾妹妹你,"林雙鶴有些頭疼,"不能讓楚子蘭看見你這幅樣子,你的身份萬一敗露了怎么辦"
"我們方才已經(jīng)在王府里見過面了。"禾晏寬慰:"楚四公子也答應(yīng)了我們,暫且不會將此事告訴旁人。林兄可以先放心。"
"見過面了"林雙鶴看了看肖玨,又看了看禾晏,稍稍明白了過來,只問:"蒙稷王女叫你們進王府,見的人不會就是楚子蘭吧"
禾晏點頭。
"楚子蘭來濟陽干什么"林雙鶴奇道:"朔京來的公子,跑這么遠不會是為了游山玩水,怎么偏偏早不來晚不來,你們前腳剛到濟陽,他后腳就到,這么巧"
他還不知道烏托人一事,禾晏就道:"此事說來話長,我?guī)煾改?
"柳先生也才剛回來,"林雙鶴問:"怎么"
禾晏看向肖玨:"之前救下小殿下時,我?guī)煾敢苍崞?他來濟陽城里,是為了追查一群烏托人。楚四公子帶來的消息既然和烏托人有關(guān),不如將我?guī)煾敢惨黄鸾衼?咱們幾方消息一經(jīng)對比,許會有別的發(fā)現(xiàn)。"頓了頓,她生怕肖玨不信任柳不忘,道:"我?guī)煾附^對不是壞人,都督可以放心。"
肖玨微一點頭,"叫上柳先生,一起到屋里說罷。"
……
院子里,小廝將馬車上卸下的東西一一搬進屋中,從衣物到吃食,甚至褥子和熏香,都應(yīng)有盡有。這些東西全是楚昭在來濟陽之前,徐大小姐令人為他準備的。這等體貼關(guān)懷的準備,若是旁人,早已感動欣慰的不得了,楚昭坐在屋中,瞧著桌上小幾漸漸填滿的空白,神情卻未見波瀾。
應(yīng)香走了過來。
濟陽女子因著地勢河流的原因,生的眉目深重,偏于美艷,即便如此,應(yīng)香在其中,也仍舊是最惹眼的那個。她捧著茶盤走到楚昭身邊,將茶壺放下,給楚昭倒了一杯茶,輕聲道:"公子,屋子已經(jīng)收拾好了。"
楚昭點了點頭,看向院外。
崔越之安排的屋子,與肖玨的屋子倒是相隔不遠。
"肖都督剛剛已經(jīng)回府,"應(yīng)香道:"此刻與那位白衣的劍客、林公子進了屋。當是在一起說話。"
至于說什么話,毫無疑問,定然是與他有關(guān)。
不過,他也不會將這點事放在心上。
楚昭抿了一口茶,問:"可有柴安喜的下落"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