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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川小說網(wǎng) > 不見上仙三百年 > 第39章 神木

第39章 神木

這反應(yīng)著實詭異,卻證實了烏行雪的猜測。

他先前聽這掌柜絮絮叨叨,以為是對方天生多話。那小姑娘吞吃生父也好,少爺吞吃書童也好,明明幾句話就能講清,掌柜卻偏偏要從“后院生出玉精”開始說起。

現(xiàn)在想來,就好像他在能說的界限之內(nèi)竭力說著,試圖讓聽的人明白背后隱晦的含義——這個地方不一般,但我卻不能走。

烏行雪又問:“你是在守一樣?xùn)|西,還是一處地方?”

“誰讓你守的?”

“還有……”

蕭復(fù)暄會在那里嗎……

掌柜又竭力張了一下口。

或許在這些年里,他將同樣的話絮絮叨叨說給過許多人聽,但聽到的人要么驚慌、要么忌憚,始終無人深想。

如今,他終于碰到一個問出這句話的人,所以無論如何得也要再多說一句。

就聽掌柜用極為嘶啞的嗓音,艱澀開口,問了烏行雪一句話:“你知道……這地方為何會叫做……落花臺嗎……”

烏行雪一怔,腦中跟著閃過一句:

“你知道,那地方為何會叫做落花臺么?”

***

那是仙都的某一個長夜。

還是靈王的烏行雪辦完事回到坐春風(fēng),打發(fā)了兩個嘰嘰喳喳的小童子,帶著一壺上好的玉醑,翻上了瑤宮高高的玉檐。

檐邊浮著白霧,他支著一條腿倚靠其中,像是坐在游云之端。

他喝了三盞酒,有了些懶洋洋的困意,便枕著手肘仰躺下來,順手掩上了常戴的面具。

結(jié)果沒多久,他就聽見玉檐有動靜,像是有另一個人也上來了。

腳步從玉檐另一端走過來,在他身邊停下。

過了片刻,他的面具被人掀開一些。沒掀全,只從下頷處抬了一角。

接著,蕭復(fù)暄的嗓音響在夜色里:“你喝了我的酒?!?

烏行雪上半張臉依然掩在面具里,他懶得動,也沒睜眼,就那么輕聲慢語地回了一句:“你簡直不講道理,我這玉醑一共有三壺,兩壺是我自己的,一壺是從你那里順來的,你怎么知道我喝的哪一壺?!?

蕭復(fù)暄答道:“聞得出來?!?

仙都的夜風(fēng)掃得人耳朵癢,面具也有點鬧人,烏行雪瞇了瞇眼。

他撐坐起來,掀了面具,拎了酒壺遞給身邊的人:“還你。”

蕭復(fù)暄沒接,道:“下回還我整壺?!?

烏行雪睨了他一眼,屈指敲了敲玉檐。兩個小童子便從屋里顛顛跑出來,站在屋檐下仰著臉喊:“大人,有何吩咐?”

烏行雪沖他們道:“再給我拿一壺玉醑來,天宿讓我還他?!?

兩個小童子揣著袖子,齊齊轉(zhuǎn)眸看向蕭復(fù)暄,深得他家大人真?zhèn)鳎溃骸疤锰锰焖?,如此小氣?!?

烏行雪支著腿在那笑。

蕭復(fù)暄垂眸看著那倆小的,不咸不淡地說:“再大氣點,我那南窗下要被人搬空了?!?

“……”

小童子理虧,回不了嘴,跑了。

烏行雪本著半壺也是還的道理,硬是給蕭復(fù)暄也斟了三杯。

等蕭復(fù)暄仰頭喝完,卻見烏行雪指著仙都之下的某處人間山野說:“落花臺好像上燈了,今日是三月初三?”

蕭復(fù)暄:“你說人間歷?”

烏行雪道,“嗯,應(yīng)當(dāng)是,那個山市三月初三點燈開市,十分熱鬧,我偶爾碰見會去看看?!?

蕭復(fù)暄看向那片在靈王指點下隱約可見的燈火,他對那里有些印象,曾經(jīng)不經(jīng)意間進過那片群山,但當(dāng)時不是季節(jié),沒見到山市。

烏行雪看了一會兒,道:“你知道,那地方為何會叫做落花臺么?”

蕭復(fù)暄轉(zhuǎn)頭看他:“……為何?”

烏行雪說:“那里很久以前有過一棵神木,比靈臺還要早,它所長之地遍生玉精,落花的時候綿延十二里,所以叫做落花臺,現(xiàn)在那里還有一些玉精殘留呢?!?

許多神仙對神木都略有耳聞,但所知極少,有傳聞?wù)f那神木有起死回生之效,也有傳聞?wù)f那是假的。唯一不變的傳聞是,靈臺出現(xiàn)后,神木便不復(fù)存在了,就像從未出現(xiàn)過一樣。

后來的世人常會納悶,為何一片少有花木、后來以山市聞名的地方,會叫做“落花臺”。

蕭復(fù)暄看了烏行雪一眼,問:“那你是從何得知落花臺的由來的?”

烏行雪說:“我最初就生在那里。”

***

因為掌柜那一句話,烏行雪零零碎碎想起了一些關(guān)于落花臺的話,再聯(lián)想掌柜客店后院突然新生的玉精……

他頓時知道這里守的是什么東西了,也知道蕭復(fù)暄身在何處了。

或許那棵神木并不是真的不復(fù)存在,只是出于某種原因,被靈臺天道封禁了起來。

他不知道蕭復(fù)暄是如何被納進去的,只知道現(xiàn)如今再想進去,就只能找到那個禁地的入口了。

烏行雪猛地抬眼,問掌柜:“你那生出玉枝的石縫在哪里?”

既然玉精是跟著神木的,那么盯著那新生玉枝總不會出錯。

掌柜干巴巴道:“院里?!?

這家客店的院子也是依山而建,分三階,繞著整個客店形成一個半包的圈。

一階打了水井、搭了涼棚,四周都壘著山石。另兩階種了些多福多吉的樹,樹下也壘著山石。

偌大的院子到處都石頭、石板,也到處都有石縫。

但他偏偏得找到最準(zhǔn)確的位置,畢竟禁處若不想被人覺察,入口定然不會大。

烏行雪掃了一圈,問掌柜:“哪邊石縫?”

掌柜伸手一指左處,烏行雪朝他所指方向看了一眼,干脆利落轉(zhuǎn)頭就走,朝一個全然相反的方向走去。

掌柜:“……”

既然是禁處,既然掌柜身受限制,不被允許說什么。那么他所指的地方定然是假的。

這種假地方,定然是離真地方越遠越好。所以掌柜雖然不能直說,烏行雪卻能推出個所以然來。

他走了一段距離,又問一次掌柜。

這次掌柜略頓了一下,指了偏東南處。

他本以為對方會朝偏西北處摸過去,結(jié)果這回烏行雪又信他了。不偏不倚,就朝他所指的東南處走去。

掌柜:“……”

幾次三番下來,掌柜不行了,烏行雪倒是拿捏得精精準(zhǔn)準(zhǔn)。

最終,他站在了一處極不起眼的石堆邊。

那就像是院墻常受風(fēng)吹雨打剝落下來的石塊,就那么亂糟糟地堆在角落里,無人打理,以至于爬滿了苔蘚,幾乎見不到縫隙。

烏行雪抬手摸了一下那截斷墻,轉(zhuǎn)頭問那幾個封家弟子:“各位,會憑空開一道口子嗎?動靜小一些的那種。”

封家弟子面面相覷,他們似乎還在消失之人是蕭復(fù)暄的沖擊中,有些心不在焉的恍惚。

尤其是領(lǐng)頭那位姑娘。她手里拿著幾張覓魂符,還沒來得及寫下蕭復(fù)暄這個名字,就已經(jīng)沒有必要用了。

她聽了烏行雪的問話,愣了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說:“可以試試,可若是開不了呢?”

烏行雪看著他們道:“那我就只能把動靜鬧得越大越好了。”

索性大開大合,將幻境影響到快要崩塌破滅時,那些相對堅硬穩(wěn)固之地,應(yīng)當(dāng)就是最蹊蹺的了。

烏行雪越想越覺得這辦法可行,當(dāng)即便要動手。

那一瞬,落花山市高邈的夜晚忽然濃云瘋漲,電閃雷鳴,就連那堵塌了一半的院墻也開始猛烈顫動,就像極寒冷時控制不住打顫的牙。

烏行雪蒼白如寒冰的手指已經(jīng)曲了起來。

他運了滿身氣勁正要狂涌而出,便感覺一只手于山霧中伸出來,握住了他。

他怔然道:“蕭復(fù)暄?”

下一瞬,他曲起緊繃的手指放松下來。

濃霧撲面而來——他被那只手拉進了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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