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決露在病號服外的手腕快和艾嘉熙差不多細(xì)了,手腕上扎著留置針,粘著醫(yī)用膠帶,皮膚幾近透明,靜靜地看著艾嘉熙。
艾嘉熙也隔著一小片空氣看章決,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高興一點:“好一點了嗎?”章決很輕地點頭,艾嘉熙便對他扯開嘴角,露出牙齒:“那就好?!?
“我準(zhǔn)備生日來你病房讓你陪我過,”他又說,“剝蝦欠著?!?
章決聞,眼睛也彎了一下。
艾嘉熙還想說話,忽而掃見靠章決母親那頭的床頭柜上邊放著章決的手機(jī)手機(jī),便問:“阿姨把手機(jī)拿來了?”
章決的母親順著他的眼神看了一眼,道:“我看有十幾個未接來電,但那個號碼無法回?fù)埽湍眠^來了?!?
艾嘉熙點了點頭,想到陳泊橋的叮囑,便發(fā)了個信息:“醒過了,手機(jī)在他身邊?!?
這時候,護(hù)士來找章決的母親,說醫(yī)生找她有點事,她便站起來隨著護(hù)士往門外去,門剛一合上,沒過兩分鐘,章決床頭柜上的手機(jī)震起來了。
章決醒得很費(fèi)力,也很不舒服,只要一動,就像全身的肌肉都正在被溶解,酸得幾乎無法忍受。
醫(yī)生在術(shù)前就曾和他預(yù)警過,解釋是信息素變化帶來的影響,十來天后,酸痛感能消除大半,因此章決便沒有太驚惶。
聽見震動聲,章決想抬手去拿,不過艾嘉熙更快,立即替他拿起來,說:“我?guī)湍隳弥??!?
按了接聽,遞到他耳邊。
章決對艾嘉熙說了謝謝,用手指按住了手機(jī)背面,讓聽筒貼在耳邊,對艾嘉熙說:“我來吧?!?
那頭傳來了一個男性的聲音:“章決?”
術(shù)后,章決的大腦還轉(zhuǎn)得很慢,反應(yīng)遲鈍,他先是下意識地心跳加速了,接著才意識到,跟他說話的人是陳泊橋。
他呆愣著,按著手機(jī)的手險些松開了,呆了一陣,很輕地“嗯”了一聲,覺得自己聲音有些沙啞,但仍舊說:“是我。”
“你……”章決有很多話想問陳泊橋,可是腦袋轉(zhuǎn)不過彎,他想了一會兒,看著艾嘉熙,很有點迷惘地問:“今天幾號了?”
艾嘉熙說了日期,正是陳泊橋重審的日子。
既然可以通電話,那應(yīng)該就是沒事了,章決有些遲緩地道賀:“恭喜?!彼X得自己錯過重審新聞的原因?qū)τ陉惒礃騺碚f不重要,不愿贅述,很牽強(qiáng)地解釋:“我忘記看電視了?!?
“是么,忘看電視了,”陳泊橋重復(fù)章決的話,又像是隨口跟章決開玩笑道,“記性怎么變得這么差。”
但陳泊橋的語氣中一點笑意都沒有,章決聽著,愣了愣,胸口涌起一些很微弱的隱痛。
他感覺到陳泊橋不高興了,但其實他并沒有陳泊橋的聯(lián)系方式,即使守著新聞臺看見了陳泊橋宣告無罪的消息,也沒辦法去直接跟他道喜。
但陳泊橋不高興了。章決就對陳泊橋說:“對不起?!?
“最近有點忙,”章決又說,“我不是故意的?!?
本來還想說以后一定都看,但好像有些不吉利,便及時地剎住了車,沒有說出來。
“對不起。”章決腦袋不停使喚,又說了一次,話音落了才意識到已經(jīng)道過一次歉了。
陳泊橋那頭很安靜,過了一陣子,章決眼睛又無法對焦了,眼皮重得抬不起來,方聽見陳泊橋說:“你想多了?!?
“我沒怪你?!标惒礃蛴终f。
每一次聽見陳泊橋的聲音,章決的精神就會向會像回光返照一眼迅速地變好,如同把明天的精力預(yù)支了出來,大腦突然清明很多。
他陡然想起裴述和他通的兩個電話。
裴述說陳泊橋出獄后,不會立刻聯(lián)系他,就變得有些擔(dān)心,主動岔開了話題,開口問陳泊橋:“你給我打電話,是不是不好?!?
“不要緊,”陳泊橋說,語氣摻著讓章決安定的磁性,他低聲說,“沒什么不好的,以后給你打電話你接就行了。”
章決說好,想到自己這幾天睡得多,怕錯過陳泊橋電話,又連忙說:“不過我這幾天……不一定可以及時接到?!?
陳泊橋頓了頓說:“沒關(guān)系。”又說:“我可以多打幾遍?!?
陳泊橋的聲音經(jīng)過電磁傳播的壓縮后有些失真,仍舊很好聽,讓章決很舍不得,也放不下。
但他透支來的精力很快告罄了,他變回了那個昏沉的睜不開眼的章決,只能調(diào)動了全身還剩下的精力,把它們集中在耳朵上,聽著大洋彼岸的陳泊橋幾不可聞的呼吸聲。
起,伏,起,伏。
章決抓緊手機(jī),意識隨著秒針轉(zhuǎn)動,逐漸遠(yuǎn)離。
忽然間,他好像又聽到陳泊橋問他:“從哪里找到的t促分化劑?”
但章決太困了,還能聽見陳泊橋的聲音,卻無法思考,也不能開口回答了,他閉著眼睛,沒說話,陳泊橋好像很輕地嘆了一口氣,也或許還是呼吸。
不過直至章決徹底入睡,陳泊橋都沒有掛下電話。
章決做了個關(guān)于回憶的夢,夢見了真實發(fā)生過的事。
harrison在森那雪山上看見他點的第五盞長明燈上的名字的那一天,在他們下山的路上,風(fēng)刮的很猛,把雪屑揚(yáng)在空中。
harrison對他說了一句話。說第一遍時,章決沒聽清,harrison重復(fù)了一次,說得大聲了一些。
他說:“章決,你居然這么俗——居然喜歡陳泊橋?!?
所有人都前仆后繼地喜歡陳泊橋,harrison還以為章決是例外。
章決沒有回答,因為回答不了。他也不想這么庸俗,和別人一樣,對陳泊橋產(chǎn)生大同小異的誕罔的幻想。
可是能試的他都試過了,最后也沒有找到解決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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