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決的困意即刻煙消云散,他后頸有些發(fā)冷,精神緊繃,看著父親,緊緊閉著嘴,等父親下一句話。
等了一會兒,父親方問:“你是不是因為他摘除alpha腺體的。”
父親的語中沒有憤怒,好似只是認(rèn)真想要章決給他一個答案。
而對視半晌后,章決承認(rèn)了:“是的。”
他知道就算自己說不是,父親也不會和他計較,可是他不想騙人。
“他知道嗎?”父親又問。
章決想了想,說:“應(yīng)該知道。”但沒有提過。
把話說開了,父子倆似乎反而都輕松了一些。
他們沉默地對坐著,沒有立刻交談。
父親沉思少頃,摘下了眼鏡,放在茶幾上,平穩(wěn)地呼吸著,望著窗外,遠(yuǎn)處草坪上的燈火璀璨與衣香鬢影。
章決西服內(nèi)側(cè)口袋里的手機(jī)震動了一下,但他沒有拿,而是隨著父親的眼神看去。
離遠(yuǎn)了,彩燈不再耀眼,一些隱在樹影之中,有朦朧不清的美。
他們看得并不久,但章決卻覺得這一段時間長得無邊無際。
仿佛過了一整個世紀(jì),父親才開口,將他從恍惚和羞愧中拽出來。父親說:“我看算了?!?
章決愣了愣,又聽父親問他:“換一個不行嗎?!?
章決抬頭看著父親,他很想對父親解釋,陳泊橋其實對他還不錯,沒有不給他任何希望,也沒那么高不可攀。
他在信托金中、在愛和自由之中長大,沒有什么大野心,過很散漫的生活,唯一追求過的只有陳泊橋。
即使以后的確不會有什么明確的結(jié)果,得不到承諾,他也不是特別在意。
但他父母在意,也無法接受。
“我是想,”章決很慢也很輕地說,“萬一——”
“——不太現(xiàn)實?!备赣H溫和地打斷了他。
章決看著父親的眼睛,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緩緩地眨了一次眼睛。
“你和陳泊橋,可能嗎?”父親平靜地問他,像和他探討外交議題。
章決的呼吸變得很艱難,即將痊愈的傷口卻一突一突地疼,如同有一顆很小的心臟,在他縫著蛋白線的地方躍動,頂著血肉間的裂縫,渴望破土而出。
父親好似也覺得章決的模樣狼狽得可憐,不忍心再說重話,坐了幾分鐘,起身道:“我去陪你母親了,你早點休息?!?
說罷便地離開了,替章決關(guān)上房門。
章決坐了一會兒,手機(jī)又震了,他拿出來看,陳泊橋發(fā)了他兩條訊息,一條是“累了嗎”,第二條問他住在哪間房。
他看了許久都沒有回,把手機(jī)放在一旁,去了浴室洗澡。
章決將西服扔進(jìn)洗衣籃里,很少有地對著鏡子,細(xì)細(xì)看自己裸露的上半身。
他抬手碰自己的面頰,鎖骨,肋骨,將頭發(fā)梳起來,給傷口貼上防水貼后,再放下,走進(jìn)淋浴房,關(guān)上門。
溫水從頭頂?shù)膱A形花灑向下淋,像一場熱帶午后的瓢潑大雨,雨水浸透他的頭發(fā),濕潤他的脖頸,潺潺流經(jīng)他的身體。
他把自己沖洗得干凈到不能再干凈,才走出來,穿上浴袍,吹干了頭發(fā)。
擺在柜子上的手機(jī)屏幕是亮的,低頭看,陳泊橋給他打了一個電話,他沒有接到。
章決很遲鈍地拿起來想回?fù)埽惒礃蛴謸苓^來,他按了接聽。
“我剛洗完澡,”章決問他,“怎么了?”
陳泊橋沒出聲。
章決等了幾秒,想再問問陳泊橋有什么事,房間的門鈴忽然響了。
陳泊橋才開口對他說:“開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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