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胡須被強(qiáng)光照得幾近透明，連神魂都被照得仿佛要融化了一般。

太和坦然地笑著，頭也沒回地答：“誰不怕死？活得越久越怕，幾萬年的修為，幾萬年的辛苦，若一朝就化為灰燼，哪個能甘心？”

“那你還？”天道卦人瞇眼。

“事到如今，卦人還不明白嗎？躲不過去的。”太和輕笑，“你分明也算到了。”

“……”天道卦人陰沉著臉，不忿地拂袖。

天機(jī)鎖破了，他們再無藏身之處，天道甚至做好了出去就迎接離燁殺招的準(zhǔn)備。

然而，光芒大盛之后，他與天道摔進(jìn)荊棘林里，四周卻沒有法器和術(shù)光。他們落在一片空地上，哪怕是神魂，也踩到了一片水聲。

太和一愣，緩緩低頭。

殷紅的血蓄積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空氣里是大風(fēng)也吹不散的腥味兒，四周的古樹沒了葉子，只剩下枯黑的枝椏，枝椏間零散地掛著不知是誰的胳膊、腦袋。破碎的法器混在泥里，嗡嗡發(fā)著余響。

遠(yuǎn)處傳來靈力炸裂的動靜，如天雷一般，卷著一陣凄厲的風(fēng)，拂過他們的衣擺。

天道卦人沉默地看了片刻，然后扭頭，朝另一個方向退。

“你不再多看一眼？”太和啞著嗓子開口，“那頭正在送命的，是跟了你多年的臣民。”

天道冷笑：“你想讓我跟著一起去送死？”

太和沉默。

四周的風(fēng)更大了，吹得人魂魄都生寒，他抬頭看了一眼烏沉沉的天，長長地嘆了口氣。

爾爾跑得極快。

她一離開天機(jī)鎖就朝聲音最大的地方疾行，路上目之所及，沒有一處還有個仙境的模樣，風(fēng)里殘魂的怨念讓她有些呼吸困難，每聽一次靈力炸響，心里就更沉一分。

他何至于動這么大的殺念？

若只是想殺天道，那自然是不至于的，畢竟離燁已經(jīng)吞了他的兩魂七魄，還剩一魂，也是看在太和仙師的顏面上。

但是他收拾完這邊一回頭，燭焱帶了具尸體回來。

冰冷的，沒有任何溫度的尸體，魂魄一絲也沒剩下，那張先前還沖他笑得傻里傻氣的臉，變成了一片僵硬的青白色。

一開始離燁是不信的，爾爾就算再笨，身上也有他一半的修為，天上哪個神仙能輕易讓她斃命？

可是，一連找了三日，他已經(jīng)將整個九霄翻了個遍，除了這具尸身，別的什么都沒有了。

他也不想殺人，但是控制不住，尤其是當(dāng)太上老君同他說“人死不能復(fù)生”。

誰定的不能復(fù)生？憑什么不能復(fù)生？

他殺了一些人之后，也有冷靜過，想著找回天機(jī)鎖，一切都還有救。然而，這些人為了保住天道的最后一縷神魂，竟然把天機(jī)鎖藏起來了。

很好，那就都別活了。

神火自他身上漫溢而出，席卷了整個荊棘林，有人哀嚎，有人求饒，離燁站在最高的樹枝上安靜地看著，殘忍又漠然。

“上神?！睜T焱站在他身后不遠(yuǎn)，輕聲道，“您保重些?！?

說是這么說，臉上分明是有興奮的。離燁殺得越痛快，他也就越痛快。天道逃了一魂沒關(guān)系，早晚能抓到的，而這些平日里耀武揚威的神仙，短短幾日里，尸身都堆得比望風(fēng)臺還高了。

他眼里迸出光來。

神火吞噬著荊棘林的枯樹，離燁突然開了口：“你瞧這一場火，是不是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