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2:38
沈適將車停在集市口,人太多過不去。
陳迦南還在輕輕扯著頭發(fā),用衛(wèi)生紙擦了又擦,好像潛意識里都能聞到鳥屎的味道,不禁嫌棄起自己來。
沈適看她一眼,笑:“別動?!?
他抽了一張紙,俯過身,朝她靠過去。她真的不動了,聞著他身上的淡淡煙草味道,聽著他平穩(wěn)均勻的呼吸,不知道為什么,有些顫抖。
沈適逗她:“你抖什么?”
陳迦南閉上眼:“你快點。”
沈適看著她說這話的樣子,這樣一張臉明明該是很綿軟的性子,可偏偏那雙眼太清澈伶俐,有時候看不透。
“好了嗎?”陳迦南問。
沈適看著她的臉,還有那張一開一合的嘴。這些年來他們很少有這樣的時候,平淡溫和。西城往事就像一場大夢,大夢初醒,不負(fù)韶華。他想起這些年每一個孤獨的夜晚,再見她此刻真真實實在自己身邊,按捺不住就想要湊上去,卻見她輕皺著眉頭,還是硬生生忍住了。
“好了?!彼f。
陳迦南睜開眼,不太自然的照了照鏡子,想起剛才他懷里的溫度,還有鼻翼間的輕輕呼吸,不禁有些慌神。
沈適好笑:“下車吧。”
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午飯的時間,集市上的人依然很多,拎著籃子討價還價的中年女人,瘋跑的小孩,賣冰糖葫蘆的年輕男人,門口坐著看熱鬧的老人,擁擠吵鬧,來來往往,小攤販占了一整個街道,不嫌累的吆喝。
雨水停了,烏云散了,有點太陽出來了。
他們一前一后下了車,站定在集市口。陳迦南看著這熱鬧的長街,忽然想起王維的那句“空山新雨后”,只覺得新鮮亮堂。
沈適找了個人問路,對方手指前方五十米。
他回頭看她:“要不要轉(zhuǎn)轉(zhuǎn)?”
陳迦南直直盯著他的眼睛。
沈適笑笑:“得,咱先洗頭?!?
理發(fā)店在集市里面,他們穿過人群的時候,陳迦南被擠散在身后,她一抬眼沈適就不見了人,正四處望著,只覺手心一熱,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身邊,握住她的手,像說“今天吃什么”一樣自然,道:“走這?!?
她仰臉看他,沉默不。
等擠出人群,他又悄無聲息的放開她的手,看著眼前空無一人的理發(fā)店,回過頭對她道:“進去?”
陳迦南盯著門口的價錢牌子,猶豫著沒動。
“怎么了?”他問。
陳迦南:“我們就剩七十塊錢了?!?
“夠了?!鄙蜻m想了想,“洗剪吹不過三十塊,你這頭發(fā)也該剪一剪了,有點長,冬天捂脖子不難受嗎?”
陳迦南看著他:“你也淋雨了,不洗嗎?”
沈適笑道:“男人糙點,無妨。”
陳迦南:“……”
沈適直接道:“走吧,進去說?!?
說罷,他已經(jīng)往店里走去。理發(fā)師很熱情,問他想剪啥樣,他說不是我,后邊的話還沒開口,理發(fā)師看見陳迦南跟在后面,已經(jīng)激靈的接上:“你們倆口子啊,想咋剪?”
陳迦南說:“我們洗個頭發(fā)?!?
理發(fā)師:“都洗?”
沈適正要開口,聽陳迦南道:“都洗?!?
理發(fā)師:“好嘞?!?
沈適看向陳迦南,眉目清澈極了。
理發(fā)師:“你倆誰先來?”
陳迦南:“我?!?
她已經(jīng)難以忍受頭發(fā)上沾了鳥屎的樣子,匆忙就往里面躺椅上走,理發(fā)師隨后拿了一條干凈毛巾跟了過去。
沈適坐在一邊的沙發(fā)上。
理發(fā)師沒話找話說:“你倆不是這的人吧?”
陳迦南“嗯”了一聲,躺下了。
“走親戚過來的?”
陳迦南:“路過?!?
理發(fā)師一聽,一邊給陳迦南揉頭發(fā),一邊熱情道:“那你們今天要好好轉(zhuǎn)轉(zhuǎn)我們這,像這樣熱鬧的集會一年只有一次,方圓幾十里外的人都來逛,熱鬧著呢,擱往常,普通的集會中午就散了?!?
沈適問:“有什么特產(chǎn)嗎?”
理發(fā)師聽罷,笑了笑說:“咱這又不是啥大地方,就一些小吃,但我保證比大城市的還有味道,放心吃?!?
陳迦南暗自吸了口氣,那不得更窮了。
“聽你們說話沒有口音,啥地方的?”理發(fā)師問。
沈適:“嶺南。”
陳迦南沒有說話。
“嶺南是個好地方?!崩戆l(fā)師道,“就是氣溫變化比我們這明顯,你說奇不奇怪,就差這幾十里路,一個秋天,一個冬天?!?
“嶺南今天雪挺大?!鄙蜻m說。
“百年一遇?!崩戆l(fā)師“嘖嘖”感慨了一聲,用毛巾包裹著陳迦南的頭發(fā),對她說,“好了?!?
陳迦南起身,坐在椅子上。
鏡子里沈適正抬眼看她,他的目光很正,就這樣坦蕩的瞧著,對視之間,他很輕很輕的彎了彎嘴角。
理發(fā)師說:“你這頭發(fā)有點干,我給你修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