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辰日過后的第五天,南柚啟程趕往星界的最南邊,名叫赤云邊的地界。
星界幅員遼闊,地廣物博,屬地極大,王都偏北,從北到南,就算乘坐法寶飛行,不時撕裂虛空穿梭,也得行足足三日。
南柚前往赤云邊的消息,星主下令封口,除了昭芙院和青鸞院的幾個大妖知道,其他的人,根本不知道她已不在王宮。
此行,她原本只打算帶孚祗和狻猊,但流鈺不放心,說什么都要與她一起,南柚一想,他遭遇了那樣多的事情,身體也不太好,此行說不定能讓他開心一些,便松口答應了,而后,行至一半,狻猊濃密的鬃毛里,突然冒出來一顆小小的腦袋。
南柚揪著那根細長的尾巴,將吱吱亂叫的小荼鼠倒提在半空,哭笑不得:“我說你怎么一大早覺都不睡了,非要起來送我們,原來是早有打算?!?
小荼鼠眼珠子轉了轉,不叫了,但那雙眼睛像是要流淚一樣,楚楚可憐,南柚只好將它放下來。
它嗖的一聲,鉆到狻猊云彩一樣的毛發(fā)里,沒了蹤影。
“袞袞,你就會帶著它們胡來。”南柚揪了揪狻猊的圓耳朵,它卻覺得舒服,等她揪完那只,還把另一只受了冷落的湊上去,一看就沒把話聽進去。
流鈺有些好笑地望著這一幕,等狻猊和荼鼠歡歡樂樂去云州船的另一邊玩鬧,他側首,感嘆道:“獸君的修為增長真快?!?
“你別同它比,這種天生地養(yǎng)的靈獸,天天躺著睡覺,修為都不會低?!蹦翔终f到后來,也羨慕起來,她對著從云海傳下的暖光,微微瞇著眼睛,拖長了聲音哼:“我這種半吊子,想想才覺得難過。”
流鈺眼眸微彎,聲音若春風般和煦:“修煉一途,徐徐圖之,你底子好,悟性高,進了書院,由神使親自挑選門下徒生,未來成就,必定不低?!?
“說都是這樣說的?!蹦翔滞兄?,低低地嘆了口氣:“主要是,我對那個百族戰(zhàn)力榜有點想法?!?
“太危險了?!闭犨@五個字,流鈺的目光微閃,他道:“勤奮修煉即可,打上百族榜,生死都無定論,那群人打起架來瘋得很,什么陰招損招,只要能贏,就算本事?!?
“那是非王族世家子弟的出頭路?!蹦翔值难凵裢高^云層,像是看到了極遠處,“穆祀和流熙,也占有一席之地?!?
“右右,你無需走那條路?!绷麾暫纹涿翡J,她不過一提,一嘆,他就知曉了她的想法。
“哥哥留下來,哥哥替你?!?
南柚側首,看著他,眼前儒雅似玉的男子,與書中那個臨死前拜托流芫將妖丹留給自己的朦朧影子重合在一起。
她的眼睛有些發(fā)澀。
“不相信哥哥?”流鈺手中的雀扇張開,他輕敲了下小姑娘白嫩的掌心,“雖則常被你說無用,但也沒無用到那樣的程度?!?
南柚愣了一下,而后笑:“我知道?!?
他本為天驕,一切不如,都為藏拙二字。
書中,他可是憑一己之力,擋住了流熙及一眾東宮從屬,并且?guī)子墒?。實力再低,能低到哪里去?
想起百族戰(zhàn)力榜,南柚的思緒不禁飄得遠了些。
妖族的修煉多與血脈扯上關系,這里面,存在著極大的弊端。強盛之族越發(fā)強盛,弱小之族則一直弱小,新鮮血液十之八、九出自世家,這導致整個妖界,乃至星界這種以妖族居多的地界,世家勢力盤根錯節(jié),牽一發(fā)而動全身,而且這種現象根本無法杜絕,只能相反設法平衡。
近萬年來,妖界和星界學聰明了些。
他們知道從別的地方引進天驕了。
四海八荒,種族無數,修各種功法的都有,百花齊放,而且除卻妖族,都沒有血脈之分,他們只看有沒有靈根。
只要有靈根,就有無限可能。
天資雖也有高有低,但勤能補拙這個詞在他們身上往往能得到最恰當的體現。
但天才嘛,肯定都是搶著要的。
百族榜,百族殿,因此而生。
凡百族榜上有名者,皆可入百族殿,供各王族、門派挑選,同時,似南柚這樣的未來少君,也能攻榜,凡入前十,可挑選分配的數量就多一些,名次越靠前,就越有可能吸引到真正出色,戰(zhàn)力不俗的青年俊杰。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流鈺沉下眸,不由贊嘆了一句:“且不論其他,穆祀這一身戰(zhàn)力,確然壓得同一輩黯淡無光?!?
饒是南柚十分不愿聽到這樣的話,也不得不承認,論天賦,論戰(zhàn)力,論身份,穆祀都站在了年輕一輩的最巔峰。
然嘴上卻半分也不顯露,她眼眸微動,拉著孚祗的衣袖,笑得張揚且得意,“我們孚祗也不比他差啊?!?
少年如玉似澤,清雋高華,聽了這話,臉上并無半分驕傲自得,只是有些無奈地垂眸看著小姑娘胡鬧,無聲無息縱容。
“孚祗能留在你身邊,是你命好?!绷麾曅χ鴵u頭:“這天底下,有幾個孚祗?”
南柚也不反駁,她瞇著眼睛,露出一種十分驕傲的撿到寶的神情,道:“是我慧眼識珠,用人得宜?!?
孚祗聽了幾句,往前面控制行駛方向去了。
此時,云州船化為百丈大小,乘風而起,飄蕩在云海之中,南柚衣裙隨著風勢溫柔的曳動,她伸出手,看著那些白色的朦朧的霧氣在掌心中溜走,現出一種天真的稚氣來。
“按理說,孚祗早該走了,你用什么方法將他留住的?”流鈺跟她之間也沒什么避諱,有想問的就直接問出來了。
南柚瞥了眼孚祗的方向,眼中的笑意像是絢爛的山花,一朵一朵盛放得分明。
“他啊?!毙」媚锿祥L了聲音,“他才舍不得走吶?!?
一路走走鬧鬧,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夜里。
月沒參橫,漏盡更闌。
寂靜的宅院口,朱厭持劍站立,虎背熊腰,高大威猛,在某一刻,他抬起頭,冷硬的面部輪廓肉眼可見的柔和下來。
“朱厭伯伯?!蹦翔衷谠浦荽€未徹底停穩(wěn)的時候就沖著朱厭招手,小小的臉蛋被大氅的毛絨沿邊遮了一半,吹了夜風之后,鼻尖紅紅的,笑意卻掩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