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問的字眼,篤定的語氣。
跟聰明人說話,拐彎抹角旁敲側(cè)擊無疑是最不理智的做法,穆祀并不推脫,他頷首,手掌搭在案桌上,眸色極深,聲音沉沉:“確有一事,需二姑娘解惑?!?
南夢神色冷淡,對誰都一樣,此刻,她凜聲告知:“太子應(yīng)當(dāng)翻閱過典籍,也該知曉我夢蝶一族,但凡泄露些什么,都會遭因果,受反噬。”
“夢蝶一族的規(guī)矩,孤都知曉?!蹦蚂氪鬼?,從手邊的白色長盒中拿出一塊質(zhì)感似玄鐵的令牌,叮的一聲,不輕不重地放在桌面上,又緩緩地推到她跟前,道:“夢蝶一族的人情,換二姑娘今日一句話,可行?”
南夢挑了挑眉,將那塊令牌拿起來,巴掌大小,材質(zhì)難辨,背面刻著一只栩栩如生的靈蝶,振翅而飛,纖細(xì)玲瓏。她將自身靈力輸進去,那個圖案頓時爆發(fā)出靈光,一只靈蝶的幻象從令牌中飛出來,落到南夢的手指上,片刻后,才漸漸化為星星點點的靈光消失在寂靜的書房之中。
這令牌,是世世代代夢蝶一族的憑證,只有欠下極大的人情,才會將令牌送出,承諾日后但凡有夢蝶一族能做到的事,必傾力而為。
南夢沉默了一會,眉心緊蹙,沒有立即說話。
穆祀也沒有逼她現(xiàn)下就給出回答,她不說話,他也不出聲。
南夢最終將那塊令牌一收,神情冷淡:“我回答你兩個問題,這個人情,便算是還了?!?
穆祀從未被女子這般冷淡疏離的對待過,他甚至總有種感覺,自己怕不是無形之中曾得罪過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夢蝶。
她松口,他無疑松了一口氣。
這塊令牌,是他去天君那求來的,指明了是生辰禮,天君向來疼愛這個穩(wěn)重出息的嫡子,這東西雖然貴重,但天族其實并沒有什么需要求到夢蝶的地方,給他就給他了。
夢蝶一世只有一只,只有當(dāng)世的夢蝶隕落,其后代方能出世,他們是真正的靈物,掌世間一切生靈的夢境。
上到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上到九天之上的神境神使們,甚至傳說中的神主,他們的夢境,夢蝶都能夠窺見。
穆祀心中的疑惑,唯她一人能夠解開。
穆祀沉聲,說了句好。
午夜夢回,多少次輾轉(zhuǎn)難眠,冷汗淋漓,他雙腳懸在空中,再往前一步是高崖,往后一步是絕地,現(xiàn)在,終于可以窺見真相。
本以為是塵埃落定的解脫。
他卻莫名有些懼怕。
這樣進退兩難的滋味,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嘗過了,他是天命之子,生來顯赫,被人賦予厚望,稍大些之后,便從來都果決干脆,與人對戰(zhàn)如此,行事舉動也如此。
半晌,他問出了第一個問題:“我和流焜夢到的那些,是真的嗎?”
他緊緊地盯著南夢,不放過任何一個細(xì)微的神情和動作。
南夢沒讓他等太久,她嘴角提了提,道:“真的?!?
兩個字,在安靜得甚至能聽到針尖落地的書房之中,尤為清晰。
穆祀如遭重?fù)?,手背上驀的繃出好幾根青筋來?
這一刻,后面的那些問題,諸如那些夢,是她從何處所見,是不是她出手轉(zhuǎn)移到兩人夢境中的,好像通通都沒有必要了。
那些夢境,足以給他判刑。
無聲的沉默蔓延開。
再開口的時候,穆祀聲音啞透了,字句從齒縫間蹦出來,用了很大的氣力。
他問:“右右知道嗎?”
南夢看向他,是一種十分復(fù)雜的神色,良久,搖頭:“不知道?!?
其實這個答案,穆祀自己是能夠猜到的。
沒有人會在知道那些事情之后,還會傻得將自己的血脈抽出來為流焜重組療傷,也不會笑吟吟地在對練時跟他說,師兄,手下留情。
可她本身,就是那么善良的一個人
南夢不想在天宮多待,她手掌靈力微動,將那塊令牌碾碎,化為黑色的灰落在地面上,她看也不看一眼,轉(zhuǎn)身道:“其實就算右右知道,以她那個性格,也不會怪你們,她只會怪自己,覺得自己沒有做好。”
“才讓你們都離開了。”
一只小小的白蝶離開天宮,很快在天際沒了聲影。
穆祀手掌撐在案桌上,他神色甚至可以說是平靜的,他執(zhí)著筆,在白色的紙張上勾畫,每一根線條都十分用力,而后到某一步,終于進行不下去,他將筆撂開,長長的一道墨痕劃開。
他不堪重負(fù)一樣彎了彎腰,手背上突兀的現(xiàn)出幾根青筋來。
他的女孩,他的右右,死在他對別人的偏袒里了。
他怎么好意思,口口聲聲,說喜歡她。
說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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