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也是。就是念書真的很貴啊?!绷枞沣皭潱扒倨鍟嬍裁吹?,樣樣都價錢不斐,幸而祖父那里有琴有棋,肯借與我用。只是畫畫的顏料買來,也足足用了一兩銀子。這中秋節(jié)的新衣都沒了?!?
趙長卿心下好笑,道破凌三姐的用意,“表姐怎么還不識便宜?我要知道外祖父有琴,早去借來了使,哪里還輪得到表姐呢?一張琴,外頭最便宜也要十幾兩吧。現(xiàn)在倒為這一兩銀子顏料唉聲嘆氣?!?
見趙長卿這樣說,凌三姐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笑,“沒新衣穿,當然傷心了。哪個像妹妹,總有新衣裙?!?
趙長卿只得道,“我也只是出門見客的那幾身,誰在家里還要穿的金壁輝煌來著。你看,我現(xiàn)在還不是舊衣裙?!?
凌三姐笑,“其實還是阿騰想來的主意,不然,憑我的面子,哪里能從祖父那里借出東西來呢?”
凌騰實在給他姐這種低級的炫耀鬧的無語,翻著一本棋譜笑問,“卿妹妹也在學圍棋了嗎?”吃過點心喝過茶,凌騰擦凈手去瞧趙長卿架子上的書。
趙長卿笑,“剛剛學,還不大會?!?
凌三姐立刻來了興致,“我也是剛學,卿妹妹,要不咱們下棋吧?”剛學棋的人總是棋癮非常大,趙長卿常被蘇先生殺的片甲不留,掩面逃跑。
趙長卿對凌三沒啥興致,道,“我下的不好。”
凌三姐則興致更濃,“我還不一樣,別磨唧了,來,卿妹妹,咱們下著玩兒?!?
趙長卿心下一動,笑道,“那表姐讓著我些啊,起碼別叫我輸?shù)锰y看?!?
凌三姐簡直喜上眉梢,“知道知道,我什么時候不讓你了?!睆埩_著叫柳兒去拿棋子棋枰。
趙長卿為了省錢,買的是最便宜的陶瓷的圍棋子,不過五十個大錢,店家連帶著送張畫著棋盤的厚實的牛皮紙,所以,趙長卿連棋枰都省了。直接鋪開棋盤,兩人猜子之后開始下棋。
趙長卿的確棋技拙劣,三盤中總會輸上兩盤,凌三姐輸輸贏贏,而且是輸少贏多,心下好不過癮。不多時便道,“總是這樣下輸贏,沒個彩頭不好。”
趙長卿道,“還要什么彩頭,表姐不如叫我白送你的好?”
凌三姐道,“如何說是白送,難道你沒贏過?”說著摘下頭上珠花,道,“妹妹也拿一件做彩頭,只當玩樂?!?
趙長卿只肯摘下一簇小絹花,再三道,“貴的東西我可舍不得,表姐也拿你頭上的絹花做彩頭便可,珠花貴重,表姐且拿回去?!?
凌騰亦道,“姐,卿妹妹說的是這個理,只是玩笑而已?!?
凌三姐只得換了絹花與趙長卿賭,嘀咕道,“再沒見過你們這等小氣之人?!币驗橛胁暑^,凌三姐更是拿出十二分的手段來,趙長卿也格外注意,結(jié)果,依舊是凌三姐贏了這局,趙長卿的絹花歸了凌三姐。
趙長卿便道,“好了好了,表姐贏了我的花兒,就算了吧。”
“不成不成,我來你這里做客,你怎好不叫我盡興。”凌三姐眉開眼笑,“妹妹梳的雙平髻,不是還有一簇絹花,來,我們接著玩兒。”
趙長卿顯得不是很樂意,無奈凌三姐屢屢催促,只好再接著賭。很不幸,趙長卿又輸了一局。兩簇小絹花兒都歸了凌三姐。
凌三姐興致更濃,急催趙長卿用腕上的小金鐲下注,趙長卿摸著胖乎乎雪雪白蓮藕一樣的手腕道,“我手上的鐲子可是金的,如何舍得?”拽下一對珍珠耳墜,凌三姐把自己贏來的小絹花兒連自己頭上的絹花兒作注。
趙長卿手氣不錯,一把翻盤。
趙長卿連忙將珍珠墜子掛回耳朵上,拍拍胸脯,慶幸而笑,“可是緊張死我了,幸而祖宗保佑。行了,表姐,這就罷手吧。”
凌三姐輸了花兒,如何肯罷手。
趙長卿只得奉陪,凌三姐再把精巧的珠花兒押上。
待到中午用飯時,凌三姐將一幅金鐲子,一只金項圈兒,一只珠花,一枝絹花,總歸是身上首飾盡輸了趙長卿,直輸?shù)牧枞忝鏌o血色,兩眼泛紅。
聽到丫環(huán)叫吃飯,凌三姐渾身哆嗦,慘白著臉,六神無主的看向趙長卿凌騰兩個,“娘看到我身上沒了東西,可怎么辦?”
凌騰半分不同情他姐,他早勸了多少回叫凌三姐罷手??墒牵枞阙A了還想再贏,輸了更要翻盤,合該有些劫數(shù),遂道,“照實說就是,反正是輸給卿妹妹,又不是外人家?!壁w長卿不見得真會要凌三姐這些首飾,凌三姐卻實在欠些教訓(xùn)。
凌三姐額上冷汗都冒出來了,她家里父嚴母嚴,要是叫娘知道她輸了趙長卿這么些東西,還不得一棍子打死她。凌三姐可憐巴巴的看向趙長卿,“卿妹妹,卿妹妹,你可得救救我?!?
趙長卿笑,“不如表姐寫張欠條,我暫可將這些東西還給表姐,再不叫騰表兄露出風聲,二舅母如何能知此事。這些銀子,表姐只管慢慢還,一月還我個三五百錢什么的,過不了幾年也能還得清。”
凌三姐只求暫時過關(guān),再沒有不應(yīng)的,不加思量便道,“妹妹只管寫來。”要回東西,她自此不來趙家,看趙長卿如何追債。
趙長卿遂鋪開白紙,寫了一份欠條,欠條十分明了:
凌氏三姐于昭仁帝十年八月初三輸趙氏長卿金鐲一雙,金項圈兒一個,珠花一枚,絹花一朵,共計紋銀三十兩,慈有其兄凌騰為證。
趙長卿取了胭脂盒子叫他們姐弟按下手印,簽下姓名方罷。
待凌三姐對鏡理妝完畢,趙長卿將欠條放在懷里,便一行人高高興興的去了主院吃飯。
當然,高興的只有趙長卿與凌騰,凌三姐垂頭喪氣,惴惴不安,如同被霜打的蔫茄子,再沒有先時的趾高氣昂。
用過飯,凌三姐神思不屬的陪著凌氏坐了些許時侯,凌二太太便帶著她們姐弟告辭,趙長卿道,“母親在屋里瞧著寧哥兒吧,我去送二舅母和表姐表兄一樣的?!?
凌氏笑,“好,那你就送你舅母表姐表兄一程?!庇謱α枞闩c凌騰道,“閑了只管來找卿丫頭玩兒?!?
二人極有禮數(shù)的道了擾,隨母親告辭。
趙長卿送母子女三人到門口,忽然道,“舅母,我還有些悄悄話想對表姐說。”
凌二太太笑,“你們兩個真是的,剛剛大半日莫非還有沒說完的話?去吧,越發(fā)古怪了,還悄悄話?!?
凌二太太完全沒有讀懂女兒眼中的不情愿之意,趙長卿已將凌三姐拉至門房里,笑瞇瞇打量凌三姐片刻,直看得凌三姐渾身的不自在,趙長卿方輕聲道,“表姐,你莫打了欠債不還的主意。知道你家先生的男人是怎么死的嗎?就是欠債不還被追債的給打死的。表姐若是打著欠債不還自此不露面的念頭,我勸你還是暫且收了去吧。城中有地痞,只要把收來的債務(wù)給他們五成,他們便情愿替主家出面討債。我倒不是稀罕這三十兩銀子,但是,要是被人當猴子戲耍,我可什么都干的出來?!?
趙長卿陡然一發(fā)狠,凌三姐本就心下恍惚,硬是給趙長卿嚇的一機伶,連忙低聲道,“我又沒說不還,你總要給我寬裕些時候,三十兩,你現(xiàn)在就是賣了我我也拿不出啊?!?
趙長卿甜美的微笑落在凌三姐眼中卻恐懼如同惡魔,趙長卿握住凌三姐冰涼的手,輕聲道,“我只是告訴表姐我的脾氣罷了,表姐莫辜負我的信任哪。”說著就送凌三姐出去上車。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我的心肝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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