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軍前鋒尚未過河,只是荼毒河北。”趙行德在自己描畫的一張宋國北部地圖上標注著,象征遼軍的黑色箭頭直抵黃河北岸,澶州和大名府附近都現(xiàn)大隊的遼軍騎兵,不知耶律大石是打算先攻大名府還是直接渡河。
“元直,你看戰(zhàn)局如何?”李蕤沉聲問道,“大河天險,遼軍歷次入寇都到此而止,這次也該過不來吧?”他的家鄉(xiāng)陳留離汴梁不遠,自從趙行德到達敦煌后,他每天都到趙行德這兒來詢問最新的情況,見關東的局勢沒有惡化,才放心離去。與李蕤一同來的還有丞相府貿(mào)易曹書吏章子顯,賑濟署從事陳與義,章子顯是徐州人,陳與義是洛陽人,對遼宋間戰(zhàn)局也格外關心。
趙行德?lián)u了搖頭,嘆道:“可是大河防線太長了,大河不比高山峭壁,只要有船處處都可以渡河。六七百里的河防,縱有十萬大軍,每十里不到兩千人。這條防線就與河北州縣寨堡一樣,處處設防就是處處被動。遼軍多為騎兵,宋軍多為步卒。遼軍主力只需來回佯動幾次,宋軍就要疲于奔命。大河防線只需要突破一點,渡河之后,往汴梁便是通途了?!?
“那可怎么辦才好?”章子顯面帶憂色道,“難道沒有辦法阻止遼軍嗎?”
“往常遼軍入寇,往往劫掠一個月左右便會撤軍,各州縣守住了便上上大吉??蛇@回不一樣,耶律大石甚至在河北任用土豪為地方官吏,這是要做長久打算的。”趙行德沉吟道,“只不過,遼軍兵力有限,大隊一旦渡河,河北便空虛下來,河北行營去了壓制,就可以抄他糧道,斷他退路。除非耶律大石瘋了,孤注一擲,遼軍要攻打汴梁,定要先解決后顧之憂。所以,只要河北行營的主力尚在,汴梁就還算安穩(wěn)。只是東京附近的富戶豪紳都如驚弓之鳥,紛紛攜家?guī)Э谙蚰咸颖?。?
這些天來,趙行德一直在為夾擊遼國的事情奔走,卻是處處碰壁。耶律大石在河北任免官吏觸動了一些校尉,但隨之而來的羅斯故地叛亂,羅姆突厥人騷擾河中吸引了更大的注意,安西軍司正在集結(jié)大軍準備遠征。兩線作戰(zhàn)是大忌,出兵援宋的提議也被壓了下來。更多的校尉寧愿相信遼國不會這么輕易地滅掉宋國,等夏國解決完西方的戰(zhàn)事,再回過頭來,正好是這兩頭老虎相互咬得遍體鱗傷的時候。
趙行德繼續(xù)在地圖做著標記,另外三人也沒打擾,就在旁邊看。按照宋國的邸報,朝廷已經(jīng)下旨讓西京行營、東南行營派援軍赴汴梁御敵,就連遠在廣州的橫海廂軍也奉命北上,廣州到汴梁足有三千里之距,可見遼國大軍壓境,朝廷是多么驚慌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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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州橫海廂軍大營,張憲、王貴、楊再興等將圍站在山河地理圖面前。廣州知府陳東也在中軍帳內(nèi),他面露憂色,看著地圖上遼軍長驅(qū)直入,仿佛一把尖刀直插進大宋腹地,。他在朝中耳目眾多,對切實情形知道得更真切些。因為河北一馬平川,利于遼軍騎兵馳騁,當朝丞相趙質(zhì)夫主張而是依靠大河天險,力保京師穩(wěn)固,靜候遼軍退軍。而樞密使邵武則與之相左,不但力主收復失地,還希望諸軍能打一個大勝仗,讓遼軍不敢再這么肆無忌憚的南下劫掠。平心而論,陳東也不希望讓遼軍劫掠過后,就這大搖大擺的離去。
出征在即,指揮使岳飛召集眾將布置行軍事宜。諸將的臉色都很凝重,楊再興憤憤罵道:“他娘的,河北打得什么鳥仗?!蓖踬F搖頭嘆道:“河北州縣眾多,縱有大軍二十萬,大邑守軍也不過萬人,小寨堡只得數(shù)百。處處設防,處處被動。遼軍騎兵行動迅捷,每每批亢搗虛,集中大軍攻我一處,豈能有打不下來的道理。”
聽了諸將的議論,陳東嘆道:“我朝少馬固然是實,難道就眼睜睜看著胡騎肆虐?”他轉(zhuǎn)頭對岳飛道:“岳將軍,橫海廂軍也多是步軍,不知有沒有克制遼軍的法子,救河北百姓于水火之中?”橫海廂軍也是步軍,諸將多是北方出身,平常將指揮使奉若神明,聞都一起看向岳飛。
岳飛目光微凜,沉聲道:“胡人騎兵迅捷,兵勢飄忽不定。若是分兵防守,正中敵軍下懷。如此一來,敵聚而我散,敵為主而我為客,戰(zhàn)與不戰(zhàn),在何處交戰(zhàn)都操于敵手。所以,若要以步制騎,就不能專守不攻,不但要以攻代守,還要攻其必救,迫使遼軍與我正面交戰(zhàn)。比如漢伐匈奴一般,直取王庭,匈奴也不得不舍長就短,與漢軍正面一戰(zhàn)?!彼脑捳f得斬釘截鐵,沒有絲毫怯意。諸將都大受鼓舞,楊再興更笑道:“大帥說的是,咱們兵北上,打下上京。”王貴眼露笑意,張憲暗暗搖頭,同時瞪了他一眼。北上的八千橫海廂軍兵,尚不及遼國南下大軍的一個零頭。
陳東眼前一亮,大贊道:“岳將軍好氣魄!”此時河東楊彥卿在守云州,河北王彥專守大名府,北邊諸將竟無人敢攖遼軍之鋒,想到此處,陳東又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