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4章家宴交代完任務(wù)后,邵勛便與孩兒們在院中吃飯。零¢點?看·書+首?發(fā)`母親沒法親自做咸道了,但仙居殿內(nèi)依舊有不少壇壇罐罐,都是她讓宮人做的,預(yù)備孩兒們過來吃。只不過很多都快放壞了也沒人來吃,最后只能送給宮人?!高@秋六月做的,現(xiàn)在剛剛好?!股鄹缸谏蹌咨砼?,咂了一口酒,說道:「沙海里的赤頭鯉子,用上好的米飯、鹽、酒糝了一個多月?!股蹌讑A起一塊,發(fā)現(xiàn)味道有些苦重,不過反倒讓他找到了年少時的感覺,吃得很是歡快。太子邵瑾坐在他旁邊,吃的時候稍稍頓了一下,不過很快咽下去了。邵勛知道,母親讓人做的秋未必就是最好吃的,甚至手藝上多有瑕疵,但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對他來說也是最難得的美味。太子等人從小錦衣玉食,可謂食不厭精,以前也沒吃過老家的秋,可能下意識覺得不好吃?!赴⒛餅楹蜗氲阶銮??」邵勛放下筷子后,問道?!干俑O(jiān)蔡小郎君親自送來的?!股鄹刚f道。「蔡承么?」邵勛有點想笑。在父母眼里,蔡承還是當(dāng)初那個年輕的親軍督,為他們搭過胡瓜架子,刨過地,不管他現(xiàn)在是什么官,都是那個「小郎君」。「今年少見蔡承啊。」邵父說道:「一共也沒來幾回?!埂杆F(xiàn)在事多,這個月又出去了?!股蹌渍f道?!溉ツ牧??」邵父問道:「你娘說要送幾壇秋給他?!埂溉プ髧妨?。」邵勛說道。本來不想解釋過多的,考慮到太子在身旁,便多說了幾句:「去歲秋天在焉支山、漁陽國、馬邑郡總共種了十余畝黑麥,五月間收了二十余斛。今春在左國苑春播了一畝黑麥,雕陰郡山間種了半畝,他要去看看收成?!埂杆@么大官,還要管種田?」邵秀問道。,2?0¢2!3!tx·t,+co?「此物有所不同?!股蹌渍f道:「若冬日極寒,麥苗可能會被凍壞,此物不會,故用處極大?!拐f到這里,邵勛看向太子邵瑾,道:「梁奴,你可知遼澤?」「知道。」邵瑾應(yīng)了一聲。「阿爺,我還去過遼澤呢?!够㈩^端了一籠蒸餅過來,挨個分發(fā),隨口說道:「綿延千里,水陸夾雜,沙洲之上多柳樹,水畔牧草鮮嫩,牛羊喜食。夏天看著甚是喜人,然入秋后就十分危險了。有時候八月間就來雨雪,頗讓人吃不消。雪還好,若是雨夾雪,沾之渾身難受,別說打仗了,能完完整整退回去就不錯了?!股坭胍鹕韼兔Α;㈩^避開了,笑道:「六弟,你是太子,不該做這些,安坐即可。」邵瑾神色一愜。邵勛拉著他坐下,道:「虎頭說得沒錯。君臣有別,以后還要管你的兄弟姐妹呢。你啊,要學(xué)的還多著呢?!够㈩^遞了一個蒸餅給邵瑾,道:「你最喜歡的干棗餡的,阿婆特意給你留的?!孤牭阶婺高€記得他喜歡吃什么,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沿著十字默默開,露出了里面深紅色的大棗?;㈩^笑了笑,又去給其他人分發(fā)蒸餅了?!高|澤便如虎頭所說,冬日天寒地凍。其南半部分還好,中原之人過去后還能勉強(qiáng)適應(yīng),北半部分就難了,是正經(jīng)的苦寒之地。」邵勛說道:「但那又是上好的土地,千百年來甚少有人耕作,無數(shù)草木、樹葉、人畜腐爛其間,甚是肥沃。人跡罕至之處,似阿爺這等體型之人踩上去,那些腐殖之物幾乎能沒過腳踝?!埂赴斈闶钦f地種得越多就越瘦么?」邵瑾問道:「我觀河南農(nóng)人年年種地,依舊能畝收三四斛?!埂傅厝缛?,都是需要調(diào)養(yǎng)的?!股蹌渍f道:「河南百姓年年采集河中淤泥,覆于糞便之上,反復(fù)攪拌,待其堆熟后撒入田間,這便是養(yǎng)護(hù)。若不如此,地就是越種越瘦,甚至田土越來越薄。再說回遼東,昔司馬懿屠、遷徙遼民,令當(dāng)?shù)匾黄氖彙!?!\鮮卑趁機(jī)侵占魏普之土,但他們不事農(nóng)桑,也就普末中原板蕩后,去了二十萬中原百姓,才開始農(nóng)牧并舉。那些荒地一開始收成不高,因雜草多也。但地里養(yǎng)分很足,慢慢去除雜草之后,畝收就高了?!埂溉绻环N不養(yǎng),會不會把地種壞了?!股坭獑柕??!笗??!股蹌c了點頭,旋又笑道:「但你這輩子應(yīng)該看不到了?!埂妇谷绱酥??」邵瑾震驚了。邵勛大笑,道:「不知道積贊了多少年的肥力了,你以為呢?三皇五帝時,中原的地也很肥,現(xiàn)在卻不如遼東了,只能時時養(yǎng)護(hù)?!埂冈瓉砣绱?。」邵瑾點了點頭,道:「這便是父親找尋黑麥的原因?」「是,也不是?!股蹌渍f道:「在遼東種地,也不一定就要黑麥,但黑麥更抗寒,不易被寒風(fēng)、大雪摧壞卻也是真的。如果運氣不壞,春天種下,四個月后收,也能安安穩(wěn)穩(wěn)收下一季糧食。但你可知拓跋鮮卑卻霜之事?」「知道?!埂竼栴}就在于此了?!股蹌渍f道:「遼澤水汽不少,再來一場寒風(fēng),很容易就把今年的莊稼毀掉大半,還不如放牧呢?!股蹌子浀煤笫肋|國上京臨潢府位于今巴林左旗、克什克騰旗一帶,與錫林郭勒大草原僅隔著一道大鮮卑山。在遼澤退化之后,臨潢府很多土地淤積了出來,種植業(yè)非常興盛主要農(nóng)作物就是檫(糜子)。只不過后來不知道是氣候變遷還是人為開發(fā)過度,遼澤退化后的很多土地變成了半沙漠,殊為可惜?!溉绻泻邴?,麻煩就少了許多?!股蹌渍f道:「今黑麥不多,待過幾年你就知道了。去歲焉支山、漁陽國、馬邑郡各種四畝黑麥,都是較為寒冷的山間河谷地,皆安然過冬,茁壯成長,五月時一畝收二斛。而在此之前,這三處地方的百姓從來不敢種任何越冬作物,你說此物好不好?」「若有此物,遼東大可占得?!股坭f道?!干??!股蹌仔Φ溃骸附窈笕糁性恋夭粔?,百姓困苦,大可徙其前往遼東。這是阿爺留給你的禮物啊。」其實黑麥最主要的作用就是頂過接下來的小冰期。等到隋唐暖期,渤海國甚至能在東北種水稻,不斷征服黑水(女真先民)、室韋諸部(蒙古先民),以一個農(nóng)牧混合國家打得這些游牧部落狼奔家突,稱為「海東盛國」,鼎盛時期人口三百萬,國祚近二百三十年。如今的高句麗差不多同樣性質(zhì),雖然屢次被慕容鮮卑擊敗,但慕容氏也沒能力滅掉這個國家。人家雖然種地,騎兵規(guī)模并不小,依托山地層層抗擊,步騎配合,倒也能堅持下去。父子二人又說了一會,很快便吃完了飯。邵勛來到了母親身旁,陪她說會話。「小蟲,你是不是又要出征了?」劉氏輕聲問道?!赴⒛?,事到如今,沒有什么一定要我指揮的仗了,小兒輩已能破敵?!股蹌鬃ブ赣H的手,說道。劉氏放心地點了點頭,喃喃道:「阿娘知道時日不多了。你若出征在外,阿娘便是想見你一面都難?!股蹌椎拖铝祟^,久久不語?!缸蛉蘸钊埩藗€僧人入宮講道,說佛家有轉(zhuǎn)世之說?!箘⑹嫌值溃骸赴⒛锫犃撕芨吲d,卻不知道死后多久才能轉(zhuǎn)世。若能再看看兒孫一眼就好了。阿娘最掛念不下的就是你啊,大蟲走得早,這個家就靠你撐看了。」邵勛嗯了一聲,然后伸手把幾個兒子都喊過來,讓他們坐下?!笇O兒們都長這么大了,能幫著汝父分擔(dān)家業(yè)了?!箘⑹陷p輕擦了擦眼淚,然后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太子邵瑾的臉,道:「梁奴啊,你是嫡長子,以后要用心。你父很不容易,一個人創(chuàng)下這么大的家業(yè)。他沒人可用的,只能靠你們。我聽蔡小郎君說,曹家過于防備兄弟,所以丟了江山,司馬家兄弟不和,一樣丟了江山。怎么做才對,我也不知道,聽你阿爺?shù)木褪橇?。一定要聽他的,他是邵家這么多代人里最有本事的。」「孫知道了?!股坭飨聝尚醒蹨I。劉氏又看向邵裕,道:「虎頭—·「阿婆,我在呢。」虎頭蹲了下來,讓劉氏能摸到他的頭?!改闵砹孔罡?,塊頭最大,是孫輩里最能打的?!箘⑹险f道:「便是農(nóng)家爭水、爭田,身強(qiáng)力壯之人都沖在最前面。邵家宗族寥落,就這么些人,這個江山還是要靠你們啊。三月里我出了一次宮,汴水邊好多世家大族。他們的排場可不比我們邵家差多少啊。你父在時,他們不敢欺上門來,你父不在,可不敢想他們會做什么事。」「早年東海有個塢堡,堡主收留了一幫外鄉(xiāng)人,后來生生被外鄉(xiāng)人奪去了家業(yè),滿門子孫死絕。你最壯,將來可要為梁奴撐起這個家業(yè)啊,莫要讓外人欺負(fù)了?!埂赴⑵?,我知道了?!够㈩^低頭垂淚,抓住了劉氏的另一只手?!改盍兀俊箘⑹嫌謫柕??!赴⑵?。」邵走了過來,蹲在劉氏面前?!钢T孫兒之中,你最仁厚?!箘⑹险f道:「汝父讓你打理財計,就是看中你的本事。家無錢不行,國無錢也不行,你要幫梁奴啊。」「是?!股蹜?yīng)道,神色哀傷?!附鸬?、灌郎、春郎」劉氏喃喃道:「難得今日孫兒們這么齊,有些話不說怕是沒機(jī)會了?!菇鸬兜热舜蔚谏锨埃裆嗳?。劉氏一一交代后,又輕輕撫摸著邵瑾的頭,道:「梁奴,一家人要齊心。他們都是你的兄弟,都可以幫你,你也要善待他們,莫要爭斗,讓外人撿了便宜。」邵瑾淚流滿面,伸出一只手,發(fā)誓道:「孫當(dāng)著祖母的面發(fā)誓,定友愛兄弟,若違此誓,天誅地滅?!埂感∠x。」劉氏又看向邵勛。「阿娘?!埂附窈罅号舴噶隋e,你不要怪他,不許責(zé)備他,要好好教他?!箘⑹险f道?!负??!股蹌讘?yīng)道?!改阋f話算話?!箘⑹嫌孟<降哪抗饪粗鴥鹤?,說道?!竷赫f話算話?!股蹌c頭應(yīng)允道。劉氏笑了,仿佛放下了一樁心事般,解脫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