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6章閑比起上一次來聞喜,河?xùn)|裴氏老宅內(nèi)人少了許多,大部分是遷出了。k¨an′s~h¨u+q+u′n?¢c,o?裴靈雁身邊那位名叫「紫姑」的小姑娘居然溜了,好像是去見爺娘了,直接越級向邵勛請示,讓宮正氣得夠嗆,但又拿她沒辦法。邵勛笑了笑,同意了。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就是朝氣蓬勃,和諸葛文豹一個樣,常常讓邵勛開懷大笑,連帶著覺得自己也沒那么老了。邵勛也沒和裴家人過多接觸,雖然這些晚輩們一個勁地往他跟前湊,但邵勛只是隨意考較學(xué)問,再問一些軍略、政務(wù)、思想方面的事情,錄用了兩三名小字輩入朝,給的也是八九品小官,并無太過特別的恩賞。老一輩的人走了,便是親戚之間情分也淡了,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一一去年十月,太尉裴部于私第,這是最后一個與邵勛有著過往「共同記憶」的裴氏族人,蓋因兩人曾在考城幕府時期共事過。對裴靈雁而,裴氏族人無比尊敬她,又盼望著她給家族取好處,但她好像也沒那么熱心,只是一般性照拂罷了。裴氏給趙王提供幫助,她在天子身側(cè)諫,為裴家謀取好處,相當(dāng)于等價交換,只不過有親情做潤滑劑罷了一一其實大部分時候都不需要她開口?!复蟛糠肿迦硕既デG州了。」熟悉的竹林外,裴靈雁輕聲說道:「在武昌落腳的人最多,巴陵、吳興其次。后面兩個大概是念柳牽線的,沈氏主脈在吳興,但在巴陵的族人也非常多。」說到這里,自嘲地笑了笑:「兒大不由娘,念柳和裴家的聯(lián)系都比我還要緊密,有些事我都沒法提早知道?!埂干蚴暇谷贿€留在巴陵?」邵勛有些驚訝。他記得曾經(jīng)下詔充許遠(yuǎn)徙巴陵的沈氏族人返回故鄉(xiāng),沒想到他們竟然沒走?!府?dāng)初去的時候數(shù)千口人呢,幾年下來,開荒的代價已經(jīng)付了,眼見著宅院起來了,稻田豐收了,想走沒那么容易。?求!′?書?幫?(?_首x?-發(fā)+」裴靈雁說道:「不但沒走,還有人把家眷從吳興接來呢,沈家已是巴陵郡第一豪強(qiáng)。」邵勛點了點頭。巴陵就是岳陽。晉末曾短暫設(shè)立湘州,轄八郡,其中并無巴陵。后世唐代設(shè)武昌軍節(jié)度使,轄岳州,荊南節(jié)度使則不轄此地,直到五代時岳州為劉建鋒、馬殷襲取,從此岳陽歸屬湖南,變動很小,不得不說是一樁異事。這是一個好地方,前提是開發(fā)出來。就目前而則不怎么樣。沼澤遍地就罷了,關(guān)鍵是湖泊面積忽大忽小,溢流區(qū)很大、很強(qiáng)悍,洪災(zāi)頻發(fā),說明當(dāng)?shù)厮O(shè)施嚴(yán)重匱乏,開發(fā)程度很低,大侄子邵慎在巴陵辦了個莊園,一口氣擴(kuò)地三百頃,據(jù)聞開發(fā)出來的不過七八十頃,安置了他不知道從哪里搜羅的三四百戶莊客。曾經(jīng)北送過一批稻谷回汴梁。邵勛猶記得大嫂那驕傲的神情,仿佛在說他兒子有出息了,給娘吃南方送來的稻米??上Т笊┮呀?jīng)走了,她人生的最后時光應(yīng)當(dāng)是很幸福的,一兒一女都過得不錯,兒媳孝順,孫輩繞膝,并無太多遺憾。沈氏族人聚居地離邵慎莊園不遠(yuǎn),都在洞庭湖畔的巴陵縣,裴氏則在巴陵縣南境,靠近羅縣的地方。這三家若能在當(dāng)?shù)睾蒙?jīng)營,扎根幾代人,巴陵郡一定會大有改觀,不用像個野人一樣看鱷魚牙了。「今年夏收后,可能會有一批人去江陵?!古犰`雁又道:「江夏、竟陵、南三郡雖在江北,卻是你說過不度田的地方。他們大概是張羅買賣去的,兼營田產(chǎn)?!股蹌奏帕艘宦?。求著人去開發(fā)云夢澤呢,當(dāng)然不度田了。長期觀察下來,這種有組織的莊園式開發(fā)效率是真的高,成本還低,他不會主動阻攔人們南下的,甚至鼓勵這么做。北方空出來的田地越多,為將來留下的余地就越多?!?\9·9\tx?t,·c·o,相對應(yīng)的,南方的基礎(chǔ)設(shè)施搞好了,將來北地人口大增,有人愿意南下的話,哪怕給人當(dāng)莊客,都有一條活路,而不是自己辛苦開荒卻開到一半就餓死了。再往深里想一想,若將來北地被胡人大舉入侵,抵擋不住了,南方的實力也已經(jīng)大為增長了,且沒有原子化,讓人野無所掠,無法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再加上水軍優(yōu)勢,未必不能保持半壁江山,「去的人適應(yīng)氣候嗎?」邵勛問道。「不是很適應(yīng),生病的人很多,便是沒有病死,大概也折壽了?!古犰`雁說道:「這一代人肯定是這樣了,下一代應(yīng)會好許多?!拐f完,她看了眼邵勛,道:「在這件事上,其實很多人是怨恨你的?!股蹌坠恍?,他能不知道嗎?能留在北地,誰愿意去南方?也就在北地搞不贏他,不得不南下罷了。而且南方土著和他們暫時尿不到一個壺里,無法聯(lián)合起來對抗朝廷,故大體平靜著。但邵勛也是血里火里趟過來的人,如何不知道平靜湖面下隱藏的暗流?只不過他活著,沒人敢造次罷了,他活的時間越長,消解掉的暗流就越多。當(dāng)老一輩差不多死光了,在南方出生的新一代漸漸長大后,你問他們哪里是故鄉(xiāng),他們嘴上會告訴你河?xùn)|、瑯琊、泰山、穎川、清河等地是故鄉(xiāng),但實際上比較茫然。從小在江南水鄉(xiāng)長大,習(xí)慣了吳越煙雨,操舟多過騎馬,吃稻多過食粟·”他們從小的記憶就和父祖輩不一樣,到時候你讓他們再遷回北方,都不一定愿意。所謂怨恨,一兩代人之間就會慢慢消磨掉?!赣袥]有人去別的地方?」邵勛問道?!赣邪??!古犰`雁說道:「瞎巴董武還記得么?他去年過世了,兒孫輩中有十余人帶著部曲去了敦煌?!埂父?cè)皇撬??!股蹌赘锌溃骸肝裟旰苡挛涞囊粋€人,和薛家一樣能打,是硬骨頭?!埂杆麄冊诤?xùn)|、平陽被排擠,不硬早被分食了?!古犰`雁說道:「蜀薛的名號,到今天還有人喊呢。」邵勛點了點頭。人強(qiáng)不強(qiáng),其實和環(huán)境有很大的關(guān)系。薛家被迫從蜀地遷出來的時候,固然算不得弱雞,但他們家控制的那三個部落也算不得多強(qiáng),可誰能想到這卻是個縱橫南北朝數(shù)百年的武力強(qiáng)宗呢?就連符天王都對他們客客氣氣的,到了唐代還有薛氏猛將,很牛逼了。邵勛把虞氏、許氏之類的江東豪族遷到高昌,聽聞他們在最初的不適應(yīng)后,現(xiàn)在也慢慢「狂野」起來了,實在是不這樣不能活。漢魏以來的大遷徙、大流放,動輒數(shù)千家、上萬家,不知道創(chuàng)造了多少這樣的離奇故事?!纲狗罴疑⒘恕!古犰`雁又道:「聽族叔說,幾個兒子爭斗,互相下毒,實在不成體統(tǒng),盡數(shù)打入大牢,一一處分。殘存的百姓,無事的編戶齊民,參與的流放瘴之地?!股蹌滓彩堑谝淮温犅劊吘瓜旅嫒瞬豢赡苁裁措u毛蒜皮的事情都報告給他,大概率在丞相或政事堂那里就處置完畢了?!负?xùn)|匈奴呢?」「大部分已沒有匈奴的樣子了?!古犰`雁說道:「其實聞喜附近有匈奴部族的,姓王,我小時候就聽說了。方才問起,得知都散掉了。」「死了?還是逃散了?」「編戶了?!埂负檬隆!股蹌仔Φ溃骸负鬂h年間,匈奴王庭居然設(shè)到了離石,實在離譜。我也算是為天下?lián)軄y反正了?!埂钙疥柲沁吙蓻]這么樂觀,不過比起往年確實好一些。」「哦?可是朝廷整治得力?」「還是汾水太好了,適合種地。」裴靈雁看了他一眼,輕笑道。邵勛亦笑,道:「花奴,你今天說的話,比過去半年加起來都多,是不是因為我一一」「是,就是因為你,只可能因為你,絕對因為你。」裴靈雁笑道。邵勛厚著臉皮連連點頭。二人繞著竹園走了一圈后,又來到了裴氏老宅門前,自漢末李催、郭之亂崛起,裴家就一直在此扎根,歷經(jīng)百四十余年不倒。大力經(jīng)營之下,儼然望族,名動數(shù)郡。升平之世,則賓客盈門。大亂之年,則挎刀持弓。無論上面的政權(quán)如何變幻,裴氏都屹立不倒。一個有著外敵的割據(jù)政權(quán),大抵是拿他們沒辦法的,因為痛下殺手的代價太大了,很可能會給對手可乘之機(jī)。如果你還任用了他們的子弟為官,那就更不容易動手了。只有掃平了所有外患,且統(tǒng)治基礎(chǔ)不全是世家大族的大一統(tǒng)王朝,才能對這些老牌家族造成實質(zhì)性傷害,才能讓他們感到畏懼。邵勛深刻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到現(xiàn)在才開始清理瑯琊、泰山這些士族扎堆的地方。這何嘗不是另一種溫水煮青蛙呢?他清理士族寥落的郡縣的時候,你們不說話,認(rèn)為是應(yīng)該的。后來清理有那么點豪族的郡縣,你們又猶豫不決,不敢翻臉。到了現(xiàn)在,想翻臉都不成了。當(dāng)然,邵賊也留了江南的后路,大家相忍為國吧,別弄得太難看。他是想靠時間熬死功臣,讓大家都有臉面,他得個不殺功臣的好名聲,你們得個善終,如此而已?!高€想去哪里?」邵勛輕聲問道?!甘悄阆肴ツ睦锇桑俊古犰`雁說道。邵勛笑了,道:「確實。一個西域,不值得我親身出巡。你先在這里住著,等我兩天?!筥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