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4章行路難安排完國中事務(wù)，確立留守班子后，邵裕從王國軍中征發(fā)了五百人，由幢主劉九統(tǒng)領(lǐng)，另有十余名王府屬吏，一路西行，于六月初六抵達了襄平。￥o5￡_¨4+看?書?`2更t|新t±最?快°襄平原本是遼東郡的治所，而今顯然沒落下來了。當(dāng)年征服慕容鮮卑后，雖說發(fā)還了慕容遷至棘城的百姓，但問題是很多人找不到了，要么死了，要么在戰(zhàn)爭中逃散了，一時聯(lián)絡(luò)不上。待時過境遷，這些人又出現(xiàn)時，卻已在外地以流民身份重新編戶，自不可能發(fā)還。邵裕對經(jīng)營裹平也不怎么上心，雖然這里條件很好，更適合開展大規(guī)模的農(nóng)耕。但一切都變了，緣于遼東和青州之間只隔著一道淺淺的海峽，一天一夜就能抵達的航程，比花費兩個月的時間穿越沼澤更方便、更節(jié)省。裹平最大的豪族便是李氏了，而今由一位名喚李青的中年人管理整個家族。他也是邵裕夫人李氏的長兄，自然而然，李青被任命為裹平令。他本想招待邵裕一番的，奈何人家急著趕路，只在莊宅中休息了一晚，并更換了部分馬匹，收取了一些干糧，初七上午就又西行了。進入遼澤之后，道途一下子艱險了許多。李家派了一百部曲隨行護送。他們用布緊緊包裹著全身，只露出眼晴和鼻子，讓人看著十分吃驚。但燕王府眾人一點都不奇怪，紛紛照做，六月的遼澤，空氣中彌漫著若有若無的腐殖質(zhì)與水腥味，更兼大雨連綿，悶熱潮濕，像這樣裹著肯定很不舒服，但沒辦法，若不想被蚊子吸干血，還是照做吧。左常侍潘誕都有些后悔了，就該勸燕王至旅順乘船前往青州的。但面對眾人的反對時，他沒能堅持自己的意見，以至于此?！溉吮纫酝倭撕芏??！剐凶咴诰d軟、粘膩的泥濘埂道上時，邵裕四下掃視，感慨道。右常侍崔景化不停地擦著汗，說道：「其實還是有一些人的，不過多在險瀆附近。」當(dāng)初他是支持燕王過遼澤返回中原的，理由是不需要在旅順等待船期，也更安全。?g`o?u\g!o¨uka·n?s¨h?u~`c_o?現(xiàn)在看來，在遼海深處航行可能真的危險，但如果只是過蓬萊與旅順之間的海峽，其危險程度與過遼澤比起來，還真不好說呢。特別是夏天，雨水豐沛，很多道路被淹沒了。而當(dāng)大雨停歇出太陽的時候，遼澤又變成了一個巨大、悶熱、潮濕的蒸籠。很多因降雨形成的水泊完全是死水一潭，滋生了無數(shù)蚊蟲，撲面而來之時，比飛蝗還猛烈。夜間搭帳篷宿營的時候，他們往往生煙驅(qū)蚊，早上起來，營地周圍那層層疊疊的蚊蟲戶體能讓你震驚好半天，乃至感到惡心。崔景化也后悔了，后悔在沒有贊同潘誕的意見，反而反對他一行六百余人就這么艱難地走著。因夏日多雨，現(xiàn)在看不太清楚道路了。甚至洪水爆發(fā)時，路基完全被沖毀了，蕩然無存一一行至某一段時，送信來的信使都找不到他來時的路了，也是奇葩。故每一步都需試探?？此茍詫嵉牟莸橄?，可能是深不見底的淤泥。稍有不慎，人或馬匹便會陷落，掙扎聲在空曠的澤國里顯得格外絕望。隊伍行進很慢，人人手持長竿探路，精神高度緊繃，一直到六月中旬，他們才穿過長長的泥淖，渡過遼水，抵達位于遼澤西半部分的城池：險瀆。這大概是數(shù)百里泥淖中唯一有點人氣的地方了。這里沒有成群的蚊虹，沒有暴露在外的人畜遺骸，沒有腐爛腥臭的氣味，沒有蘆葦叢中發(fā)出的可疑的腳步聲人在這里可以好好睡一覺，補充食物，飲用干凈的水源，別提多舒爽了。此城本欲設(shè)軍鎮(zhèn)的，但至今未成。附近生活著上萬百姓，基本都是鮮卑人，由都督府派了一位參軍管理。參軍倒是想巴結(jié)燕王，但邵裕婉拒了，只取了一些干糧、酒水，更換了馬匹了事，隨后便在附近轉(zhuǎn)了轉(zhuǎn)。比起之前，險瀆這兩年還是有點變化的，至少他們拓寬了河道，排干了部分沼澤，然后興建了小規(guī)模的圍堰，種起了小麥。|齊=3盛?小d說1網(wǎng)?t更+??新§最¤快?麥田之外，還搞了一段長約十里的驛道。此驛道非常高，當(dāng)?shù)厝朔Q之為「疊道」，走在上面時，恍如行走在堤壩上，可下視兩側(cè)的沼澤、農(nóng)田、沙洲、草地。不過民力若此，短時間內(nèi)也就只能做到這個程度了。右常侍崔景化跟在邵裕身邊，初見疊道時，下意識有些皺眉。遼東國之所以能封建，不就是因為朝廷擔(dān)心守不住么？畢竟孤懸于外?？扇粽訚芍斜榈厥钳B道，并開墾出大量農(nóng)田，興修出一個又一個陂池，那可就不一樣一一說難聽點，平州屏弱的農(nóng)業(yè)、遍地的胡人以及數(shù)百里沼澤，共同構(gòu)成了遼東國的「護身符」，可若沼澤被征服了，朝廷會不會把手伸向遼東。好在走出去二三里后，這段疊道就到頭了?？粗胺矫苊苈槁榈奶J葦叢，以及在反射著白光的沼澤中跳躍覓食的水鳥，崔景化松了一口氣。我就說嘛，沒個一二百年，哪可能整傷出模樣？不過確實也需要注意了。朝廷有經(jīng)營平州的舉措，險瀆城的開發(fā)就是明證。只不過他們目前的主要精力還是放在與幽州毗鄰的棘城、賓徒以及白狼水流域。更準確地說，是在醫(yī)巫間山以西區(qū)域。沒人那么想不開，在有大片荒地可供經(jīng)營的情況下，傻乎乎去改造沼澤。六月十七日，邵裕只在險瀆逗留了兩天，隨后便繼續(xù)西行，于二十五日抵達棘城。謝絕了都督李重的飲宴邀請后，五百余人一路南下，于月底前抵達了薊城一一李家部曲已然自棘城回返。幽州刺史邵璋在府中置家宴，招待自己的四弟。在自己的兄長面前，邵裕仿佛卸下了全部面具一般，渾身都輕松了不少。尤其是當(dāng)四個侄兒侄女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時候，邵裕難得地露出了笑容。尤其是已經(jīng)十三歲的蔓草，長得亭亭玉立，且不再似小時候那么愛玩愛鬧了，突然之間就變得很文靜。對四叔行完禮后，她親手煮了一鼎茶，又端來了些果品，然后才然離去。看著侄女的背影，邵裕恍然意識到，長兄居然已經(jīng)三十四歲了，而他也已經(jīng)二十七歲。時間過得太快了，不經(jīng)意間就從你身邊溜走，無聲無息?！干喜∷溃廊穗y逃?！股坭翱粗L(fēng)塵仆仆的弟弟，嘆道：「待到哪天，為兄與你一起作伴，于鴨錄水畔垂釣，度此一生。」邵裕默然?！覆恍?？」邵璋看了眼虎頭，搖頭苦笑道：「快了。三弟在高昌站穩(wěn)腳跟后，就輪到我了。老二如何我不知，但我是走定了。對了，最近可曾聽到百濟消息？」邵裕點了點頭，道：「百濟王獎掖壯士，進取之志不小。若樂浪、帶方二郡還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怕是擋不住。也就是人家不敢打，真下定決心了，這兩個郡保不住的，太遠了?！股坭奥牭糜行┬貝灐Ｋ酶赣H授意，出任幽州刺史后，也開始了練兵，目前只得千余人，編練得還算不錯。只是，千余兵加上二郡大族，真能擋住百濟人嗎？「百濟王已遣使入朝，接受大梁冊封，應(yīng)不至于悍然動手吧？」邵璋忍不住說道。「求人不如求己。」邵?？聪蛐珠L，認真地說道：「什么冊封，都是做不得數(shù)的。有人就覺得天高皇帝遠，朝廷不會來打他，所以可以為所欲為。再者，百濟人最是不堪，他們興許不會大舉來犯，但時不時越境屯墾，收買部落，卻是大有可能之事。今日偷一塊，明日再偷一塊，久而久之，待朝廷發(fā)覺時，大半個樂浪郡沒了?！股坭耙宦?，還真是這個道理，自漢以來，樂浪、帶方等郡雖然畫在輿圖上，但根本沒直接控制，其中又以樂浪郡最為明顯。其大半土地乃山區(qū)，生活著許多部落，名義上臣服朝廷，但一不納賦稅，二自己管自己，他們投向哪邊，樂浪郡就是誰的。百濟人把這些部落「偷」走，將國境線北移數(shù)十里、上百里，朝廷都不一定能及時發(fā)覺。便是發(fā)覺了，人家百濟、新羅離得近，已經(jīng)通過各種手段控制了這些部落，你怎么辦？發(fā)兵征討吧，似乎不太值得。不過幾十里、一百里蠻夷居住的地方，幾乎沒交過稅，真值得派數(shù)萬人跨越遼澤，長途遠征么？簡而之，為一處對朝廷沒有絲毫貢獻的地方，花費巨額錢糧，征調(diào)數(shù)萬人馬、二十萬以上的役徒千余里遠征，搞得海內(nèi)騷動，民怨沸騰，換你是平章政事，你會怎么做？如果百濟人聰明，當(dāng)場上表謝罪，表示永為臣屬，你又會怎么做？在平章政事們看來，樂浪、帶方二郡政令不出縣城十里，荒郊野嶺從來就沒真正統(tǒng)治過，現(xiàn)在換了百濟人占據(jù)這些地方，人家表示永為臣屬，好像也沒什么大的差別。況且人家就蠶食了幾十里，度把握得很好，這就是最惡心、最左右為難的地方一一當(dāng)然，還是要看人的，如果是今上，整不好就出動三五萬大軍，跨海遠征了，但后代天子可不好說。邵璋很能明白這個道理，甚至現(xiàn)成的例子都能找到一一三月間，交州來報，林邑國在雙方邊界的模糊地帶屯墾，并收買了附近「三十六洞主」，朝廷過了一年才發(fā)覺。范文為什么敢這么做？因為大梁的國力再強，延伸到邊界的力量卻沒多少，況且當(dāng)?shù)貪駸犭y耐，外地人來了疫病叢生，困難頗多。東北、西北、東南、西南四個邊角地帶，能兼顧一兩個方向就不錯了，還想全部實控？范文就賭你不會來打他！所以，在聽聞梁朝遠征西域后，這廝就有小動作了。「漢時三韓多蠻夷部落，不曾開化?！股坭皣@道：「而今過去了數(shù)百年，文法、制度漸成，野心也隨之膨脹。喉，虎頭啊，為兄今后可能還要仰仗你呢，我是真沒底?！股墼Ｂ劊瑳]有絲毫猶豫，只點了點頭，道：「兄長放心，有我?！股坭般躲兜乜聪虻艿堋Ｉ墼Ｌ痤^，看著長兄，一字一頓道：「兄長難道忘了鴨錄水垂釣之約？」邵璋一把抓住弟弟的手，良久后才松開。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