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澤川隨即一笑,說:“這也不是什么驚天大秘密……再會?!?
“何不聽完。”蕭馳野的扳指失而復(fù)得,心情好得很,“紀(jì)綱既然是你師父,那咱們就是同門師兄弟了。我比你年長,叫聲師兄不虧。”
“紀(jì)家跟離北沒干系?!鄙驖纱X中飛快地回憶起五年前,他與蕭馳野在雪中打了一架,當(dāng)時就有揮之不去的熟悉感。
“那不一定?!笔採Y野說,“緣分這種事,誰說得準(zhǔn)呢?!?
沈澤川對葛青青和小吳擺手,自己又坐回蕭馳野身旁,說:“你查了葛青青?!?
“忘不掉啊?!笔採Y野看著他,“五年前他跑得那么快,五年后他又離你那么近。這么晃眼,怎能讓我不生疑?順勢查一查,就能扒出他的底細(xì)?!?
“你想要做什么?!鄙驖纱ê柕馈?
“我什么都不想做?!笔採Y野說著抬指虛虛地點了點沈澤川的眼睛,“強顏歡笑也沒必要,咱們也算是生死之交,逞這個強沒意思。你方寸已亂,怕了吧?!?
沈澤川說:“那還差點?!?
蕭馳野顛倒了筷子,一下沒一下地點著桌面,他說:“既然紀(jì)綱是你的師父,那么以葛青青為首的一眾錦衣衛(wèi)當(dāng)初留你一條命,就成了情理之中的事情?!?
“你疑心深重?!鄙驖纱粗亲烂娣e累的褐色油污,“那一腳沒踹死人,便起了疑,多次試探,還真是鍥而不舍?!?
“我的優(yōu)點就那么幾個。”蕭馳野說,“全用在你身上了?!?
“既然是同門?!鄙驖纱ㄕf,“不報師名說不過去吧?”
蕭馳野百無聊賴地把筷子扔回筒里,說:“先叫聲師兄來聽一聽?!?
沈澤川不吭聲。
蕭馳野說:“紀(jì)綱也算條漢子,我派人去端州打聽,別人都以為他燒死了——小福子是不是他殺的?!?
“不是?!鄙驖纱ò芽曜油卜稣?,“我?guī)煾敢呀?jīng)年邁,哪會殺生呢?”
這時起了些風(fēng),兩個人誰也沒動。
蕭馳野說:“你像是什么也沒做,我卻覺得你什么都做了。”
“不論我做沒做,你們都不會放過我?!鄙驖纱〒沃首?,轉(zhuǎn)向蕭馳野,緩緩笑起來,溫聲說,“那我何不把壞事都做盡了,讓你恨也有個度?!?
翌日。
蕭馳野入了宮,才知道魏嬪死了。
李建恒已換了裝束,他這幾日哭得憔悴,坐在高位上說:“說是滑了腳,跌進(jìn)了井里,直到昨晚才找到尸身?!?
這腳也滑得太巧。
李建恒見左右無人,才小聲問:“策安,難道是你……”
蕭馳野搖頭。
李建恒似是放下心來,他在位置上坐立不安,說:“我如今住在了宮里,晚上一睜眼,就能見著內(nèi)宦,讓人怪怕的。以前他們都把潘如貴叫老祖宗,如今老祖宗還在獄里關(guān)著呢!策安,你說他們會不會恨著我……”
他抱怨一通,都是害怕的意思。最后讓蕭馳野調(diào)過禁軍,先替了宮中的巡防要務(wù)。
蕭馳野自然不會拒絕,又待了片刻,聽著李建恒說:“離北傳信來,說離北王與你大哥正在路上。策安,過幾日你就能見著他們了。”
李建恒有些討好,他在即將成為這天下之主時,竟然要比過去更加怯弱。那不可一世的氣焰似乎在秋獵里被磨掉了,他已經(jīng)明白了到底誰才是強權(quán)。
蕭馳野沒打算要封賞,他的心愿李建恒最清楚不過??墒侵钡浇裉欤罱ê阋矝]有開口提過放他回離北的話。
蕭馳野面不改色,心卻沉了沉。
五日后,離北王入闃都。
那日秋雨綿綿,蕭馳野一早就打馬出城,站在當(dāng)年送人的亭子,等了兩個時辰,終于看見天際飛出幾只鷹。
他肩頭的“猛”霎時亢奮,沖入雨中與兄弟姐妹盤旋敘舊。
雨中鐵騎直奔而來,猶如一道濃墨畫在水中,蕩到了蕭馳野跟前。他不等鐵騎奔近,先翻出亭子,在雨中迎了上去。
“爹!”
蕭既明在馬上哈哈一笑,對前邊的父親說:“他現(xiàn)在看著人高馬大,可是一見著爹,就露了原形?!?
蕭方旭摘掉了自己的斗笠,俯身扣在了蕭馳野的頭上。端詳了一會兒,說:“長高了?!?
蕭馳野露齒一笑,說:“那是,大哥都要矮我半頭呢!”
“得意了。”蕭既明說,“自打長過了我,年年見面都要提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