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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川小說網(wǎng) > 將進酒 > 56、吹火

56、吹火

禁軍辦差大院的燈火一直亮到了天明,戶部的人一個個算得頭暈眼花,最終把有問題的賬目整理出冊,遞交到傅林葉手中。

沈澤川都看了,傅林葉轉(zhuǎn)手附上奏折,與行刺案進度一起呈到了李建恒案頭。

內(nèi)閣在御前共商此事。

傅林葉說:“皇上,嘗鼎一臠,由此案可以看出,蕭馳野貪賄已久。這幾年他把持禁軍大權(quán),怕是還有許多像這樣的假賬。如今國庫開支吃緊,地方逋欠稅銀的情況也層出不窮,留著這等人在跟前,就是厝火積薪,恐害社稷!”

孔湫也看過了冊子,卻說:“行刺案懸而未結(jié),此時確實不宜再節(jié)外生枝。臣以為,受賄案可以延后待查,此刻必須著重于行刺大案?!?

“奇怪,”魏懷興嗤之以鼻,“都跟他蕭馳野有關(guān)系,為什么要分開查?不如拔蘿卜帶出泥,趁此機會一起斷個清楚!”

孔湫絲毫不為之所動,說:“這案子已然偏離了要點,我看諸位不是想要查誰是行刺主謀,而是想要借此機會鏟除異己!”

傅林葉立刻反唇相譏:“受賄案是順藤摸瓜查出來的,怎么孔尚書查是查案,我等查就是攻訐?都察院職在督察二字,如今我彈劾他受賄,錯了嗎!”

孔湫說:“王憲沒有受審,受賄案全憑你一人之就能下定判決,那以后還要什么三司會審?不如就由傅大人獨自拍案裁決嘛!如今刑部要追查的是魏大人所呈供詞是否屬實,這一夜過去,我人證還沒有審查,你們就要急著定罪。他若當(dāng)真有罪,急什么?要判也得按規(guī)矩按章程判!不然國之律法何存!”

他們?nèi)嗽谟俺称饋?,李建恒插不上嘴,就只能看向海良宜。海良宜坐著?cè)耳聽,待聽完了各家之,稍稍點了點頭。

李建恒趕忙說:“閣老如何看?”

“閣老怎么看,”沈澤川擺玩著銅板,“自然是駁回受賄案的折子。海良宜刻板久了,誰都把他當(dāng)作是直來直去的孤臣,可他是扳倒花思謙扶正李建恒的第一人,他若還沒看出點什么才奇怪。奚鴻軒等人,想把他當(dāng)作此次的行事盾牌,殊不知閣老也是久坐釣魚臺,一直看著呢?!?

“你做得好,”齊太傅坐在小幾另一頭,“沒有阻攔傅林葉,反倒任由他做主,這功勞就是他獨個兒的,他必定會急不可耐,不情愿再等個好時機,馬上就想呈上去以求夸贊。海良宜在那場御前攻訐里已經(jīng)有了預(yù)感,如今必定已經(jīng)猜到是哪些人想要拿掉蕭馳野?!?

“因風(fēng)吹火,這火燒得還不夠旺?!鄙驖纱ㄕf,“別說蕭既明,這火連蕭馳野也燒不動。泉城絲的案子,要認真查起來,就是個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糊涂賬,眼下重要的不是翻清楚,重要的是讓皇上心怎么偏?!?

“不錯,吊牌訓(xùn)斥看似嚴(yán)重,實則只是流于表皮的敲打,皇上決計還沒有拿掉蕭馳野兵權(quán)的念頭。”齊太傅執(zhí)子沉吟,半晌后說,“你得讓他保持,萬不能讓他真起了拿掉蕭二的心,否則就算此次小勝,埋下的也是大患?!?

沈澤川把擺好的銅板推亂,再一個一個地重新疊起來,樂此不疲,說:“海良宜把持內(nèi)閣,雖然重用了世家出身的薛修卓等人,卻又興辦太學(xué),提拔寒門小臣。先生,他是想循序漸進,慢慢與世家對峙,僅憑這一點,他也不能讓蕭二倒?!?

“蕭家不慌不忙,便是明白這些原因。蕭既明坐視不理,為的是讓這一次的戰(zhàn)場僅限于闃都之內(nèi),不挨著離北半點,這樣才好解決,這樣蕭二才能少些后顧之憂?!饼R太傅下了子,說,“大伙兒如今都興高采烈地落井下石,皇上現(xiàn)在還在氣頭,把蕭二想成不忠不孝不義的人。但等到火足夠大了,就是物極必反,皇上就該一改現(xiàn)狀,反倒要可憐‘孤身只影’的兄弟了。”

***

李建恒有幾日沒見著慕如了,行刺案以后,他晚上睡覺一定要把周圍照得亮堂堂的。內(nèi)宦一概不許踏進寢殿,如今都是宮女在內(nèi)侍奉。

今日又大雪,海良宜身體抱恙,不能靠近御前。李建恒讓太醫(yī)院跟去府里給好好看一看,又賜了好些補藥給他,再三保證自己會如??嘧x,不會落下學(xué)業(yè)。

明理堂得了清閑,李建恒翻了幾頁書,便覺得腰酸背痛。他起身看窗外,見雪如碎絮滿天飛,忽然來了興致,喚宮女給他穿衣披氅,要出去賞雪。

李建恒擺駕游園,看見湖面結(jié)冰,就想起了過去宮里玩的冰床。

“冬水堅冰,正是該玩的時候?!崩罱ê銌栕笥遥敖衲暝趺礇]給朕提呢?”

他話一出口,便想起來了,今年咸德帝才龍馭上賓,國喪期間不能鬧,要挨都察院罵的。這么一想,李建恒便又掃了興,雪也不想看了,讓人去叫慕如。

慕如來時兜著斗篷,由人扶著,走在雪間婀娜生姿。李建恒隔著窗見了,立刻出門相迎。

“好心肝,”李建恒說,“你在雪中行,就是幅景!朕得叫人畫下來,裱在殿里日日看?!?

慕如掀了斗篷,笑道:“那怎么行呢。”她從丫鬟手里提過食盒,又說,“天寒,我為六郎煲了湯?!?

李建恒聽她喚“六郎”,心情便好,牽著她往里去,打發(fā)了侍奉的人,坐在那處理政務(wù)的龍椅上。

慕如給李建恒盛湯,李建恒便抱怨:“上回閹賊行刺,嚇得朕這幾日都睡不好。”

慕如哄他:“此時只有我們兩個,六郎怎么又‘朕’了?!?

李建恒輕輕打了自己的嘴,說:“為夫糊涂!”

慕如捧了他的臉,仔細瞧了片刻,說:“看著確實憔悴了,晚上我陪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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