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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川小說網(wǎng) > 將進(jìn)酒 > 70、開寺

70、開寺

昭罪寺接旨倉促,蕭馳野和沈澤川皆沒著官袍,院里跪倒了一片。前來傳旨的太監(jiān)面生,不敢拿喬裝樣,見人出來了,就趕緊開始宣讀。

太監(jiān)把圣旨讀完了,哈著腰對蕭馳野說:“總督快快請起!”

蕭馳野接了旨,晨陽就立刻喚人沏茶侍奉。

“昭罪寺到處都是病氣,”蕭馳野說,“今日便不叫公公屋里坐了?!?

“總督連日不歇,操勞公務(wù),就是坐,也該先請總督坐?!碧O(jiān)歡天喜地地喝了幾口茶,又皺眉嘆道,“這茶怎么能入貴人口?總督,如今皇上也醒了,依照閣老的意思,您與鎮(zhèn)撫大人是能休息的?!?

“棚子底下還有人疫病未除,辦差么,不敢大意。”蕭馳野神色輕松,幾句寒暄便跟太監(jiān)熟絡(luò)起來,兩個人站院內(nèi)吃茶談笑。蕭馳野問:“皇上是今日醒的嗎?”

太監(jiān)叫福滿,說:“可不是,早上才醒的,宮里邊娘娘們都喜極而泣,太后親自囑咐太醫(yī)院好生看顧。”

這旨意里說的話都是場面話,無非是褒獎禁軍、錦衣衛(wèi)及戶部主事此次行動快速,防衛(wèi)及時,但具體怎么賞,僅僅是一筆帶過。

福滿才上任,平日都在內(nèi)閣大院里伺候。內(nèi)閣官員瞧不上太監(jiān),海良宜尤其厭惡宦官,所以福滿以往辦差,是見不到海良宜正臉的,他得退避在側(cè),跪身答話。海良宜問什么他答什么,不敢插科打諢,更不敢嬉皮笑臉。如今他在這兒不僅得了杯熱茶,還見蕭總督不拘小節(jié),是個瀟灑人,于是在談話間也逐漸放松了,有心想賣蕭馳野一個情面,借此跟蕭馳野攀個交情。

“奴婢這些日子一直在內(nèi)閣走動,為閣老提壺捧盞,多少也聽到了些有關(guān)總督的風(fēng)聲?!备M挪動兩步,低聲說道。

蕭馳野面色不變,抬手示意旁人退開,與福滿勾肩搭背,說:“那就是閣老跟前的紅人了,我如今也得看天色行事,馬上要刮什么風(fēng),全靠猜啊。公公指點一二?”

福滿連忙說:“指點不敢當(dāng),總督為君為民,辦的都是良心差,閣老也是知道的。此次封賞內(nèi)閣也參酌了幾日,沒壞事,總督等著就是了!”

蕭馳野只笑:“此次功名不敢貪,非我一人之力能夠平復(fù),賞大了,我心里也不踏實。”

“總督哎!”福滿拍腿,“您這也太謙遜了,那錦衣衛(wèi)辦差的是不是沈澤川?”

“是啊,”蕭馳野說,“是個冷面人?!?

福滿聽過他們不和的消息,當(dāng)下一笑,說:“誰曉得這回就讓總督跟他湊在一塊了呢?事情既然辦完了,他鐵定也是要賞的。但他任職錦衣衛(wèi),怎么賞,內(nèi)閣也不能僭越,得看皇上的意思?!?

“他年前才破例提拔成了南鎮(zhèn)撫,如今又賞,那也太快了?!笔採Y野說,“內(nèi)閣沒異議么?”

福滿把茶盞小心擱好,說:“總督厭煩他,自然注意他,但現(xiàn)如今內(nèi)閣大人們忙的都是別的事,他要真升了,誰也不敢再為這點事去駁了皇上的面子?;噬线B續(xù)遭劫,就是海閣老,這會兒也是百依百順。不過奴婢與總督說句私心話,這人他升得快,反倒有隱患。錦衣衛(wèi)如今五品以上的掛牌官兒全是家有底蘊(yùn)的哥子,那沈澤川……誰瞧得起他那家世?現(xiàn)在到街上喊一嗓子沈衛(wèi)的名字,都能引來無數(shù)唾沫星子,他升到了上邊,只會讓這些人明里暗里地羞辱。功高了,賞過了,那是要遭人嫉妒的。錦衣衛(wèi)本就是個如狼似虎的龐然大物,他想拿穩(wěn)獎賞,還得看本事!”

蕭馳野又與福滿說了些閑話,讓晨陽把人送出去。晨陽送到了外邊,扶了把福滿,等福滿上了馬,走了一半,覺得袖中沉甸甸的,掏出來一看,頓時喜笑顏開。

“總督大方,”福滿把銀子塞回去,“是個當(dāng)朋友的人?!?

***

沈澤川見了梁漼山,聽他把賬目算得清楚,又問了幾句,他都能對答如流,很有條理,這人做個不入流的吏胥委實可惜了。

沈澤川說:“這幾日慌亂,闃都大小藥鋪數(shù)不勝數(shù),藥材來往混亂繁瑣,你能記得這般清楚,費了心?!?

“卑職當(dāng)差干的就是這個,分內(nèi)事,應(yīng)該的?!绷簼y山關(guān)切地說,“大人今日氣色好。”

“藥到病除,已無大礙?!鄙驖纱ㄕf,“這賬目要謄抄,戶部留一份,你得上報,再給禁軍一份,叫他們也心里也有個底。”

前幾日疫病蔓延,人心惶惶,前仇舊恨都能擱一邊,但如今雨停了,該論功行賞了,三方人都摻在里面,難保沒有相互攻訐、背地里踩踏的事情。

梁漼山在下邊當(dāng)差,見得多,原本以為沈澤川與禁軍不睦,這會兒該掐得臉紅脖子粗,誰知他既不出頭,也不聲張,事情辦完了,也沒霸著功勞不放。

梁漼山躊躇片刻,還是說:“這賬是大人囑咐卑職記的,就這么遞上去……”

“我病中糊涂,許多事情都是你自個兒做的?!鄙驖纱ê狭藘宰?,“我看你行事條理有序,又在戶部當(dāng)差多年,怎么只是個案頭吏胥?”

梁漼山似有預(yù)感,澀聲說:“卑職從咸德二年開始在戶部當(dāng)差,那會兒上頭是花家人……卑職囊中羞澀,只會辦差,沒有銀子去打通關(guān)節(jié),上邊讓我原職辦差,這些年的都察考績也都是中下,無功無過吧?!?

沈澤川沉默須臾,說:“如今皇上廣開路,六部又稀缺人才,你也不必黯然傷神,機(jī)會該來的時候,自然就來了?!?

梁漼山知道沈澤川這是要提點他,趕忙行禮,說:“鎮(zhèn)撫大人的知遇之恩,卑職沒齒難忘!”

沈澤川起身,倒也沒有再說,掀了簾出去了。梁漼山怔怔地看著地面,半晌才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淚流滿面。

他沒與沈澤川說,他出身厥西,前頭幾十年耽擱在了讀書上,遲了幾年才考中。一開始要去吏部當(dāng)差,叫人花錢頂?shù)袅耍洲D(zhuǎn)去工部,干了幾年都是優(yōu)異,因為會算,所以又轉(zhuǎn)調(diào)到了戶部。到了戶部,本以為是大展拳腳的時候,結(jié)果上邊壓著個花家遠(yuǎn)房子弟,渾得不成樣子,差是他辦的,但報上去都是人家的名字。他想找門路去別的地方,上邊又不同意,要把他當(dāng)不花錢的勞力壓榨,他被一壓再壓,最終竟成了個連官都算不上的吏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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