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凡、星瀾仙子、阿鳳,三人的目光齊齊注視在了那個剛剛才谷中快步而出的老者身上。
并不是這個老者本身有什么特別不處,這不過是一個干癟的老頭子,斑白的頭發(fā),挺翹的山羊胡子,走起路來一顫一顫的,看得出他想裝出一副仙風(fēng)道骨的模樣,但看在眾人的眼中,分明顯得滑稽無比。
讓阿鳳驚奇無比地在張凡與這個干癟老頭之間來回巡視的,卻是因為他那身衣服。
這個谷中長老的服飾,是一身華麗的拖地長袍,遍布玄奧華美的紋飾,若是著之禮祭天地,自然別有一番莊嚴(yán)肅穆的味道,可如現(xiàn)在一般,以之拖地而行,曳滿塵土,就分外地顯出了幾分狼狽來。
與阿鳳等人皆是一身獸皮打扮不同,這個干癟老頭的這身服飾,分明與張凡和星瀾仙子身上的裝扮,在材質(zhì)之類的方面,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阿鳳早先見得張凡他們兩人的打扮覺得眼熟,根源便在這身華服上。
這是他們部族流傳下來的,唯一的一身禮服,她甚至沒見得長老穿戴過,只是在一些壁畫之類的地方,見過它的模樣,正因為如此,她才沒能第一眼將其認(rèn)出來。
張凡的詫異自然與她不同,甫一見得,他就清楚這是一件強(qiáng)大的法袍,元嬰真人穿著的,也莫過如此了。
這般強(qiáng)力法袍穿在這個普通的老頭兒身上,就顯得分外的礙眼。
“兩位貴客遠(yuǎn)道而來,小老兒來遲一步,不曾恭迎,失禮,失禮了?!?
來到近前,干癟老頭一邊鞠躬作揖,一邊向著阿鳳等人使了一個眼色。
“來遲一步?”
張凡心中一哂,要是真信了他的話,這輩子小兩百年也算是白活了。
想也知道,這個老頭子早先肯定是想仗著那個障眼法,給個下馬威之類的,不曾想張凡揮手破陣,這才前倨后恭,立刻迎了出來。
不過這些都是常理,倒也沒有什么好深究的就是了,他也不過擺了擺手,便算是過去了。
這個老頭子在張凡的眼中并沒有什么,可在阿鳳等人眼中,卻是天一般,只見得他們齊齊躬身行禮,道了聲:“見過長老~”
無論是神情還是語氣,那種發(fā)自心底的敬畏與崇敬,人人如一,便是阿鳳也不例外。
隨即,一行人魚貫入谷。
對他們的動作,張凡視而不見,只是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這個長老。
不用說,他自己便是這撥星州土著的領(lǐng)頭人了。
“貴客,小老兒的打扮可有什么不妥當(dāng)之處?”
長老被張凡看得渾身不自在,心中一陣陣地發(fā)毛,膽戰(zhàn)心驚地問道。
看他那目光,又好像真的在討教一般,顯然對自己的著裝之法不是很有信心。
這副模樣,就與偏遠(yuǎn)之人第一次進(jìn)城,偶然見得一條三條腿的板凳,從此之后對家里那個四條腿的就怎么看怎么不順眼的心理一般無二。
“哪里,我等叨擾長老了。”
張凡微微一笑,同時伸手示意,這干癟老頭子可以當(dāng)先引路了。
現(xiàn)在他對這個山谷,這批土著,愈發(fā)地感興趣了起來。
單單這身法袍,就可知曉這些人,定然是與昔曰的星河一脈有些關(guān)聯(lián)。
“是是是,貴客請?!?
長老擠出一副笑容來,當(dāng)先引路,一邊走著,一邊心中郁悶,收到阿鳳消息之后翻著典籍惡補(bǔ)的禮儀,怎么一點都用不上呢,心中不免有點拋媚眼給瞎子看的感覺。
片刻之后,緩步行至谷口處,張凡忽然停下腳步,向著四面一指,道:“敢問長老,這個陣法是何人所布?”
先前那個陣法,固然有巧妙之處,不過華而不實,被他一擊而破,可無論如何,都不應(yīng)當(dāng)是這些凡人所能布置的才是。
聽到他問到這個陣法,長老立刻精神大振,自豪地說:“這是我族最后一位仙師,在千年前所布置的。”
說到“仙師”二字的時候,小老兒還用狡黠的目光望了張凡與星瀾仙子一眼,好像在說:我知道,你們也是仙師一般。
張凡聞點了點頭,不再多說什么,踏步而入谷中。
甫一入內(nèi),“轟”的一下,滾滾熱浪,撲面而來。
伴隨著這些熱浪,還有聲聲不停地“叮叮咚咚”的敲打聲,循聲望去,但見數(shù)十大漢,圍成了一圈,正揮汗如雨地舞動著錘子,敲打著手上紫金色的金屬,有的還是胚胎,有的已然有了長矛形制。
見得這一幕,不僅僅是張凡,連帶著星瀾仙子,眼中也放出了亮光來。
星辰之精!
在那些鐵匠手中的,從錘子到胚胎,盡為星辰之精所制,簡直奢侈到了無以復(fù)加的地步。
大略掃過了一眼之后,張凡也就知道了這些鐵匠為何如此擁擠地在一起工作,也明白了他們?yōu)楹螌⒋蜩F之處放在谷口。
同時,一個縈繞在心中有一段時間的疑問,也得到了解答。
以星辰之精打造的長矛,哪怕沒有經(jīng)過任何的修仙手段煉制,也足以洞穿四階妖獸的肉身,這點并不足為奇。
讓他詫異的是,那些一看手藝就知道是村夫級別的鐵匠,是怎么把星辰之精這種經(jīng)過星力萬年淬煉的異寶,打造成長矛的。
按理說,別說普通的鐵匠了,即便是結(jié)丹宗師,如果沒有特殊的煉器手段,也休想奈何得了指甲蓋大小的一塊星辰之精。
答案,便在數(shù)十鐵匠大漢圍著的中心處。
那里,一口常人腰身粗細(xì)的地井,正在不斷地噴吐著星藍(lán)色的火焰,周遭的鐵匠按照順序,時不時地將敲打到一半的長矛胚子夾到火中灼燒著。
敲打、然后放置到是地井上,再敲打如是反復(fù),頻率極高,偏偏這些鐵匠又配合得很高,此起彼伏的,好像多年默契一般。
“星瀾,你可知這是地井中燃燒的是何種火焰,竟能克制星辰之精?”
張凡神識傳音問道。
他分明見得,看到這一幕,尤其是見得地井火焰之后,星瀾仙子的臉上現(xiàn)出了一抹驚訝與恍惚之色,顯然是認(rèn)出了其來歷。
“這是星火啊~”
星瀾仙子的聲音中,猶自帶著一種恍惚之意,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
“濃郁到極點的星力,經(jīng)過復(fù)雜的演變,無數(shù)年的積蓄,最終才會燃出星火來?!?
“在紫府州全盛時期,星河宗的星火鼎鼎大名,不僅僅可以用于煉器,還能仗之對敵,為天地間至強(qiáng)的幾種火焰之一,與張兄的太陽金焰齊名?!?
“呃?”
聽完星瀾仙子的介紹,張凡的眼睛都直了。
雖然看到星火能輕易地熔煉星辰之精,他便知道此火決計不凡,但怎么也沒想到會有這么大的來頭。
這下他也明白星瀾仙子臉上的異色何來了。
這種在紫府州全盛時期仍然是珍惜無比的火焰,惟有星河宗強(qiáng)者才能使用的寶物,現(xiàn)在卻被幾個村夫用來打鐵,星火有靈,想必滿地打滾,嚎哭不止吧。
在張凡與星瀾仙子觀察星辰之精與星火之時,那個長老就靜靜地站在一旁,眼中閃過異色,到底在想什么卻是無人知曉了,總之沉默不語,并不曾出打擾。
好在張凡也沒讓他等待多久,片刻之后,便收回了目光,繼續(xù)向前走去。
星火地井之后,一大片的山谷空間中,上千座石屋屹立著,炊煙裊裊,頗為興旺的模樣。
奇怪的是,其中的人口,好像少了點,一路行來,也不曾見得多少人在。
“長老,阿鳳他們呢?”
見得如此,張凡隨口問道。
“他們他們另有事要辦,晚點自會來拜見貴客的。”
長老的臉上不變的笑容,僵硬了那么一會,眼中閃過一抹哀傷,隨后收斂了起來,帶著張凡他們兩人來到了他的住處。
身為族中長老,領(lǐng)頭人,他的石屋理所當(dāng)然的是千座石屋中最高大的,雖然在張凡他們眼中算不得什么,倒也稱得上是寬敞。
安排他們兩人落座,并奉上茶水之后,長老又躬身行了一禮,道了句:“容更衣?!北阃肆讼氯ァ?
張凡也不以為意,只是品著此地獨特的茶水,隨意地閑聊著。
少頃,張凡他見得星瀾仙子秀氣的眉頭緊皺,神情仍然帶著幾分恍惚,暗嘆一聲,道:“星瀾,想知道他們與星河宗的關(guān)系,等等詢問一下便知。”
“嗯,多謝張兄,星瀾無事?!?
星瀾仙子勉強(qiáng)一笑,搖了搖頭道。
對此,張凡也只能嘆息了。
星瀾仙子到這星州來,多少有幾分尋根之意,不曾想,偌大的星州橫穿,卻不曾見到一個修仙者,一片荒蕪,也不像是有人跡的樣子。
只有這么一群土著,偏偏這些人隱然還與星河宗有點關(guān)系。
想想她視之為先人的星河宗,要是真的淪落到只有這些人存在,那就真的是悲劇了。
兩人一時沉默,直到一聲輕咳,那個長老去而復(fù)返,重新回到了屋中。
這個時候,那身穿在他身上怎么看怎么像是沐猴而冠的華服不見,代之的一身粗布麻衣,就像是村中老漢一般,看上去倒是顯得自然了不少。
“勞貴客久等了?!?
一邊分賓主坐下,老兒一邊欠身行禮,一副無比歉疚的樣子。
“不知兩位貴客,從何而來?”
長老說話的時候,一雙老眼撲閃撲閃的,頗為期待的模樣。
張凡心中一動,本來隨口應(yīng)付過去的心思淡去,轉(zhuǎn)而笑道:“阿鳳猜我們是從星河之外而來,老人家以為呢?”
“絕無可能!”
長老大氣地一揮手,毫不遲疑地說道。
“果然?!?
張凡心中思量著,口上卻是不停,繼續(xù)道:“哦,老人家如此肯定,莫非曾經(jīng)出去過?”
他本來不過隨口一說,倒不認(rèn)為這老兒真能避開那頭恐怖的太古水猿橫渡星河,不曾想得到答案卻是大出了他的意料。
“是啊~”
“小老兒年輕的時候,倒曾出去過幾次?!?
長老略帶緬懷悵然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