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間,我邁出的腳步驀然停下,手臂被人用力攥住了。
我驚愕地轉(zhuǎn)頭看向身側(cè)的蘇莫飛。蘇莫飛的目光低垂著,定定落在我光著的雙足上。因為他的注視我才恍然察覺到,雙腳不僅冰冷,腳底可能還被路上的石子劃破了,有些刺痛感。
蘇莫飛看了片刻,彎下腰去。我驚了一跳,以為他打算抱起我,一想到是當(dāng)著樓襲月的面,我?guī)缀醣灸艿赜檬秩酰骸疤K……”后話猛地打住。只見蘇莫飛從自己的衣襟上撕下兩塊布,蹲下身抬起我的腳,用衣布包裹住,最后在腳踝處打上個小結(jié)。
我怔怔的看著他做這些,心底微微一緊,直到一把清冷的動聽嗓音驚斷了我的思緒。
“真是恩愛呀,”樓襲月陰陽怪氣地說:“小絮,簡直羨煞旁人?!彼鹗州p輕一揮,冰冷地笑意:“師父就成全了你們,可好?”
他的手落下的那一瞬間,瞳仁里閃過一道狠戾的光芒。隨后周遭眾人紛紛拔劍出鞘,森寒的殺氣像洪水般漫延開,突然,逼近!
“常與,護住唐姑娘?!碧K莫飛將我推給常與,一旋身,兩指穩(wěn)穩(wěn)夾住一把直往他頭頂刺來的長劍。我看不見他是怎么做的,只聽到那人痛呼一聲,兵器脫手直接‘送’給了他。
劍華如雪,揮舞成虹。
在這片刀光劍影里,我望著蘇莫飛的青色身影,從剛開始的擔(dān)心,慢慢變成現(xiàn)在的驚訝。與半年前最后一次見他相比,蘇莫飛的武功實在精進(jìn)了太多,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常與在我身后忽然鄙夷地重重冷哼了一下,吸引我注意后,才說道:“看見了吧,妖女。要不是我受傷被你們天一教拿住,二師兄怎么會被樓魔頭……”
“他這樣,是因為練了紫霞秘笈嗎?”我茫然開口問道,腦子有些亂,無暇正常思考常與在說什么。是因為練了紫霞秘笈,所以蘇莫飛的武功才進(jìn)步的如此神速?目光不由自主地轉(zhuǎn)向樓襲月的方向,意外的,與他的視線在空中不期而遇。
對上他眼睛,我心里一凜,握緊了手中的錫蘭刀。
樓襲月冷眼看著這邊的生死相搏,就算自己的屬下一一倒下,他臉上也沒有絲毫的起伏??煞讲?,我從他眼神里,看到了必殺的狠絕。
如今的蘇莫飛,已經(jīng)足以成為他的對手,在今后他對付紫宸派時,蘇莫飛會是很礙事的存在。所以,既然意識到了,他絕不會再輕易放蘇莫飛走。
我回眸看了看蘇莫飛,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稍后,抬腳邁步,走向樓襲月。
樓襲月瞧見,黑眸亮了一瞬,緊看著我。
蘇莫飛在身后疾呼著我的名字,我沒有回頭,徑直走到樓襲月身前站住,抬起頭細(xì)細(xì)地打量著那張美得驚人的臉龐。仙姿玉容,風(fēng)神俊秀。
平緩了微亂的氣息,我啟唇道:“師父,我可以問你幾件事嗎?”樓襲月默然無語。我接著說:“當(dāng)年,你是眼睜睜看著我娘死的,對嗎?如果蘇莫飛不出現(xiàn),你當(dāng)時也會讓我死的吧。你用情蠱‘喜歡’上我,目的是為了練天一神功,而拍我的那一掌,也是真的想殺了我,對嗎?對白謙,你也一樣狠,故意利用他的死,名正順的去奪三生花,對嗎?”說到這里,喉嚨里干澀的如鯁在喉。我猛吸一口氣,將手里的錫蘭刀遞了上去:“如果都是真的。這個,我不能再要?!?
樓襲月依舊沉默著,沒有否定,也沒有伸手來接。
我望著他的眼睛,原以為死掉的心卻痛得連呼吸都艱難。手上的東西如是千鈞重負(fù)。我的手一抖,錫蘭刀從掌上滑落插入了他和我之間的地面,一刀切斷了那一根無形的線。
我猛然發(fā)覺,曾經(jīng)那么瘋狂的迷戀,那么熾熱的纏綿,活像我做了一場最光怪陸離的夢。夢中,樓襲月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敬愛的師父,是我最愛的戀人。
可夢再美,終會醒來。
我轉(zhuǎn)身躍向蘇莫飛,樓襲月仍然沒有動作。他像一尊石雕般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只是臉色白得出奇。
我一指點在一名天一教徒的腕穴上,奪過他的劍,移步與蘇莫飛背對而立。我和他回首對視了一眼,竟然笑了出來:“你和我在一起,真的就沒好運過。這一次,說不定又被我‘烏鴉嘴’說中了,一起死在這里。”
蘇莫飛神情平靜如水,只因為嘴角浮現(xiàn)的那抹淡淡的笑容,水面蕩起了絲絲漣漪。他對我笑著說:“唐姑娘,夠了,你回樓教主那里去吧。我從未覺得你該回報我什么,這次也不需要。”
我搖了搖頭,回不去了。用劍擱開攻來的一招,手腕急轉(zhuǎn),斜刺而出。這一套劍法,是樓襲月手把手教給我的。我那時不辭辛苦的練習(xí),只是為了他出關(guān)時能高興一下,何曾想到過,今日卻會靠它來離開他。
我不是打算逃。我知道樓襲月要找我,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躲不過。我只是再也無法像從前一樣,傻傻的把自己送到他手里,任他是殺是騙。
蘇莫飛武功再好,也耐不住這般圍攻,不多時,身上就添了新的傷口。我的身子并沒有復(fù)原,所以每提氣揮劍,胸口就一陣血氣翻涌,猩熱直沖上喉嚨,被我強壓了下去。
或許今天,真會小命不保。
我意識到這點,心里也不覺得慌亂。反正,也差不多到樓襲月最后一次閉關(guān)的時間了。趁著喘息的機會,我不自主地回眸瞥向樓襲月,卻驀然驚了一跳。
樓襲月臉上的血色完全褪盡,連嘴唇都異樣的蒼白,襯得眸子愈發(fā)幽深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