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船剛一安頓下來,休整了一天,夜里小船就已經(jīng)等不及出海了。
葉父倒是沒那么著急,反正東子也沒少賺錢,不差那半天,他們的船又不是當(dāng)天去,當(dāng)天回的,也不用急哄哄的半夜出去。
回去后第一時間他就跟大伙溝通了一下,等第二天一早吃完飯再出海。
夜里休息夠了,當(dāng)天狀態(tài)還能好一些,更何況,這會兒還是帶魚的春汛,夜晚的帶魚更活躍。
要是三更半夜的開船出去,等能下網(wǎng),天都亮了,倒不如休息夠了再出發(fā)。
有葉耀東那么多的船撐著,葉父現(xiàn)在講的話也很有份量,幾條船基本都聽他的,他定幾時出海,基本沒誰有意見。
葉父其實心里頭也有些得意,大家都聽他的,他也挺愿意出海的,心里也更傾向于出海,而不是待在岸上。
不過,東子攤子鋪太大了,也不可能一直在那收貨送貨,過兩個月說是還得回家,他得上岸幫東子收貨送貨才行。
現(xiàn)在每天的貨都有一兩萬,那么多錢交到別人手上他可不放心。
找的助手跟做賬的會計也只能幫忙,大錢肯定不能經(jīng)他們的手。
次日一早,葉耀東睡到自然醒起床,大本營已經(jīng)空了,就剩寥寥幾個人。
除了他這邊看家值班的,就是胖子請上來干活的,還有在那邊蓋房子的工人。
陳寶興捧著賬本湊上來,笑嘻嘻的,“東叔早啊,咱們今天去哪里?”
“先吃早飯,等會跟著就是了,有的是你表現(xiàn)的機會?!?
他萬萬沒想到,表現(xiàn)的機會原來是高強度的蹬好幾天的自行車。
葉耀東在自行車后座上綁了一個軟一點的坐墊,舒服的坐在后面,讓陳寶興載著他去買拖拉機、去造船廠、又去銀行,又滿大街滿村落的閑逛。
只要沒有收貨,他就得騎自行車,載著他的東叔逛遍沈家門的大街小巷跟鄉(xiāng)下村子。
他也終于明白過來,為何當(dāng)時東叔說,跟著他到處跑不比在船上輕松。
連續(xù)高強度蹬了幾天自行車,陳寶興大腿酸疼的差點抬不起來,也就是期間還有收貨送貨,不至于從早蹬到晚。
跟在葉耀東身后還是能增長不少見識的,接觸面也能廣一些,更別說時不時的還能去按個摩,蹭點煙。
陳寶興痛并快樂著。
而葉耀東穩(wěn)定忙活了一個月,卻意外在街上被一個遺忘的人攔了下來。
陳家年?
他驚訝的看著一臉落魄,又愁眉苦臉的人。
去年10月底前遇到過一次,后面對方上船了,他佛珠斷了就沒有回去,結(jié)果當(dāng)天下午,灣灣附近發(fā)生地震引發(fā)海嘯。
他也不知道陳家年當(dāng)時如何,也沒遇上,茫茫人海,想遇個人也沒那么容易。
沒想到又在這里遇上了。
陳家年愁苦的表情上也帶了點驚訝,“阿東?沒想到在這又碰上了,我還以為看花了眼?!?
“呵呵,巧了又遇上了?!?
“可不是嗎,上一回見面就挺意外的,當(dāng)時海上發(fā)生地震了,我看你那會兒夜里也準(zhǔn)備出發(fā),現(xiàn)在看來媽祖保佑平安無事,你也很幸運?!?
“是挺幸運的,當(dāng)時我沒出海回家。手上的佛珠不知道是不是戴了太多年,繩子磨損斷掉了,我就感覺有點不吉利,然后就沒回去。”
陳家年驚訝的張張嘴,有些意外,“你是真的幸運?!?
“你還好吧?看你當(dāng)時跟著貨船先走了,不然我好歹得提醒你一下?!?
他苦笑著搖頭,“那一條貨船是南下的,要頻繁在多個沿海魚港停岸卸貨。海嘯來了,當(dāng)時要是在深海海中央還好,偏偏貨船在近海,準(zhǔn)備去最近的城鎮(zhèn)卸貨,正好不斷的被海嘯沖擊?!?
“也還好貨船大,結(jié)實,我當(dāng)時感冒了,就在船艙里躺著,沒有出去甲板,雖然被撞的到處都是傷,但是也還好逃過一劫?!?
“跑去甲板上的人就沒有那么幸運了,漁船不斷的被海嘯沖擊一晚上,出去甲板上的人都隨著貨,一起被浪打下海里?!?
“只有船艙里很少的人跟貨倉里的貨還能保住,大部分人跟貨都沒了,那一趟損失慘重?!?
“我保住了命,但是貨也全沒了。”
葉耀東聽了也有些戚戚然,天災(zāi)人禍就是這樣,尤其是海上,危險系數(shù)成倍放大。
別看他身邊近兩年沒有人遇難,這可不代表海上就安全。
每年在海上遇難的人可不少了,世界海洋各處無時無刻都有事故發(fā)生,尤其是當(dāng)?shù)剡@種大港。
幾乎每個月都能撈幾具十幾具的尸體,夏天臺風(fēng)又多又頻繁的時候,還不止這個數(shù)。
陳家年還算幸運的,起碼人還活著,而大部分人卻都回不來了。
也就貨船大,滿當(dāng)?shù)某兄匾步Y(jié)實,不然整船都得全軍覆沒。
“你這運氣頂好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唉,這話他說的誠心誠意。
這人好像確實挺慘的。
剛有點東山再起的苗頭,而且還是最好賺錢的這幾年,這下子又回到解放前,得重新開始了。
好在也不晚,再重新來過也來得及。
“希望吧,好不容易攢了幾年的家底,又一朝回到解放前,并且還欠下一屁股的債?!?
陳家年有些惆悵。
“慢慢來吧,你也才40來歲,人生才過半,還有機會重來的,已經(jīng)干過一遍了,重新再復(fù)制一遍老路?”
“還有機會嗎?”他喃喃自語,“沒有機會了,好幾萬的貨都沒了,還不起了,這輩子都還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