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健院業(yè)務多了,老院長下面沒有副院長,加上她還有業(yè)務工作,老院長一天到晚都在忙乎,上面說,為她配個副院長。老院長說,她就在現(xiàn)在的職工里培養(yǎng)。要選個人培養(yǎng)的消息在職工中傳開了,主動找老院長談話的人也多起來,老院長問她們對江小鷗的看法,資歷較深的人就說,江小鷗業(yè)務還行,就是年輕了一些。這些人隱隱覺得老院長有意栽培江小鷗,就對江小鷗客氣起來。向白玉看在眼里,心里卻不服輸。老院長找向白玉談話,問她對江小鷗有什么看法。向白玉知道老院長的意思,感覺到這次談話很重要。她說了一句不錯,然后說林秀花的女兒好像還不會說話。
老院長說:“這和江小鷗有關(guān)系嗎?”
向白玉說:“還記得那些神乎乎的傳說吧?!?
老院長說:“無稽之談,如果不是江小鷗反應得快,不知又要鬧出什么事來?!?
向白玉猶猶豫豫地說:“我一直沒有說出真相,但是如果林秀花的女兒如果有什么后遺癥,我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其實那次我看了高書記回來,馬上就想到肯定是江小鷗不小心拿了亞硝酸鈉給孩子洗口,亞硝酸鈉通過孩子口腔粘膜進入血液,才造成高鐵血紅蛋白。我趁人沒注意,把瓶子里的藥換了。你想想如果是高鐵血紅蛋白癥,孩子就那么一次用藥就好了?”
老院長聽向白玉說高書記,不說公公,心里有一絲反感。但是江小鷗的事讓她震驚。“你怎么現(xiàn)在才說?”
向白玉停了一下,好像很悲痛的樣子:“我不全是為江小鷗。第一是為你,老婆婆是沖你才來我院生小孩,你不能讓她知道是用錯了藥。第二為醫(yī)院,醫(yī)院是我們大家的,經(jīng)不起再壞名聲。第三,才為江小鷗,雖然上一次病員*穿孔是她做的,我替她擔了責任,但是我們曾經(jīng)一起住了那么久,我珍視?!?
老院長聽她如是說,更加震驚。一時間難以判定真?zhèn)危皼]想到你這么明大義。”
向白玉笑了一下,“事情已過去一年了,你當我什么也沒說?!?
老院長不置可否。向白玉出去了,到門口又回頭對老院長笑了一下。一會兒江小鷗躊躇著,走進老院長辦會室。老院長見她來了,心事重重地看著她。
江小鷗說:“院長找我?”
老院長一怔:“哦,你坐?!?
老院長始終不說話,倒讓江小鷗心虛得歷害。
江小鷗說:“沒事我走了?!?
老院長說:“林秀花的孩子不會說話,你怎么看?”
只那么一瞬間,江小鷗崩潰了。索性把用錯藥的事和盤端出,但是她說,不明白為什么明明標有冰硼酸的瓶子卻裝了防銹劑,可自己明明嘗了是防銹劑怎么又變成了冰硼酸。
江小鷗說完倒像卸下重擔。老院長做出才知道的樣子,“怎么會這么粗心?!?
江小鷗說:“我也沒法說清是怎么一回事,平時防銹劑都貼有標簽,可是那天我很清楚記得我拿的瓶子寫的是冰硼酸?!?
老院長說:“知道了,你走吧?!?
江小鷗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這更讓她惶恐不安?;氐铰毠ぶ械乃?,發(fā)現(xiàn)同事們看她的眼神不對,一堆人竊竊私語,她走過去,那些人就散了。還有人陰陽怪氣地說知人知面不知心。江小鷗背著無處訴說的沉重,接受別人苛責的目光,卻沒法贖回安定的心。
江小鷗的生活陷入空前的絕景,給人看病的時候,總是怕出錯,搞得自己神經(jīng)兮兮的。出門要證實是不是鎖門了要來回幾趟。楊船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有時說自己不回來,臨時回來了看江小鷗就一塊豆腐乳下飯。楊船急了,她就不說話。楊船也很生氣,把什么都摔得很響。以往江小鷗看他生氣了,總是要勸他,像安撫一個孩子一樣地安撫他??墒乾F(xiàn)在江小鷗卻躲在角落里發(fā)抖。楊船才知道她真的被什么壓垮了。他說:“小鷗你不相信我了?!?
江小鷗搖頭。
楊船說:“那你為什么不把你的心事說出來,沒有什么不能過去?!?
江小鷗還是不語,楊船走到她面前。江小鷗身子傾斜靠在他身上,楊船抱著她,她把自己靠在他身上的時候,像找到依靠,她的眼睛有些濕,生命中還有這個男人,這個男人能分擔她的苦難。她囁嚅著說出那個她竭立想忘記卻又沒辦法躲掉的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