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洪失了潼關(guān)。奔見曹躁。躁曰：“與你十日限，如何九日失了潼關(guān)？”洪曰：“西涼軍兵，百般辱罵，因見彼軍懈怠，乘勢趕去，不想中賊奸計?！痹暝唬骸昂槟暧自瓯旎文沩殨允?！”晃曰：“累諫不從。當(dāng)日晃在關(guān)上點糧車，比及知道，小將軍已下關(guān)了?；慰钟惺?，連忙趕去，已中賊奸計矣?！痹甏笈?，喝斬曹洪。眾官告免。曹洪服罪而退。
躁進兵直叩潼關(guān)。曹仁曰：“可先下定寨柵，然后打關(guān)未遲?！痹炅羁撤淠荆鹆⑴艝?，分作三寨：左寨曹仁，右寨夏侯淵，躁自居中寨。次日，躁引三寨大小將校，殺奔關(guān)隘前去，正遇西涼軍馬。兩邊各布陣勢。躁出馬于門旗下，看西涼之兵，人人勇健，個個英雄。又見馬超生得面如傅粉，唇若抹朱，腰細膀?qū)挘曅哿γ?，白袍銀鎧，手執(zhí)長槍，立馬陣前；上首龐德，下首馬岱。躁暗暗稱奇，自縱馬謂超曰：“汝乃漢朝名將子孫，何故背反耶？”超咬牙切齒，大罵：“躁賊！歉君罔上，罪不容誅！害我父弟，不共戴天之仇！吾當(dāng)活捉生啖汝肉！”說罷，挺槍直殺過來。曹躁背后于禁出迎。兩馬交戰(zhàn)，斗得八九合，于禁敗走。張-出迎，戰(zhàn)二十合亦敗走。李通出迎，超奮威交戰(zhàn)，數(shù)合之中，一槍刺李通于馬下。超把槍望后一招，西涼兵一齊沖殺過來。躁兵大敗。西涼兵來得勢猛，左右將佐，皆抵當(dāng)不住。馬超、龐德、馬岱引百余騎，直入中軍來捉曹躁。躁在亂軍中，只聽得西涼軍大叫：“穿紅袍的是曹躁！”躁就馬上急脫下紅袍。又聽得大叫：“長髯者是曹躁！”躁驚慌，掣所佩刀斷其髯。軍中有人將曹躁割髯之事，告知馬超，超遂令人叫拿：“短髯者是曹躁！”躁聞知，即扯旗角包頸而逃。后人有詩曰：“潼關(guān)戰(zhàn)敗望風(fēng)逃，孟德愴惶脫錦袍。劍割髭髯應(yīng)喪膽，馬超聲價蓋天高?！?
曹躁正走之間，背后一騎趕來，回頭視之，正是馬超。躁大驚。左右將校見超趕來，各自逃命，只撤下曹躁。超厲聲大叫曰：“曹躁休走！”躁驚得馬鞭墜地。看看趕上，馬超從后使槍搠來。躁繞樹而走，超一槍搠在樹上；急拔下時，躁已走遠。超縱馬趕來，山坡邊轉(zhuǎn)過一將，大叫：“勿傷吾主！曹洪在此！”輪刀縱馬，攔住馬超。躁得命走脫。洪與馬超戰(zhàn)到四五十合，漸漸刀法散亂，氣力不加。夏侯淵引數(shù)十騎隨到。馬超獨自一人，恐被所算，乃撥馬而回，夏侯淵也不來趕。
曹躁回寨，卻得曹仁死據(jù)定了寨柵，因此不曾多折軍馬。躁入帳嘆曰：“吾若殺了曹洪，今日必死于馬超之手也！”遂喚曹洪，重加賞賜。收拾敗軍，堅守寨柵，深溝高壘，不許出戰(zhàn)。超每日引兵來寨前辱罵搦戰(zhàn)。躁傳令教軍士堅守，如亂動者斬。諸將曰：“西涼之兵，盡使長槍，當(dāng)選弓弩迎之。”躁曰：“戰(zhàn)與不戰(zhàn)，皆在于我，非在賊也。賊雖有長槍，安能便刺？諸公但堅壁觀之，賊自退矣。”諸將皆私相議曰：“丞相自來征戰(zhàn)，一身當(dāng)先；今敗于馬超，何如此之弱也？”
過了幾日，細作報來：“馬超又添二萬生力兵來助戰(zhàn)，乃是羌人部落。”躁聞知大喜。諸將曰：“馬超添兵，丞相反喜。何也？”躁曰：“待吾勝了，卻對汝等說?！比蘸笥謭箨P(guān)上又添軍馬。躁又大喜，就于帳中設(shè)宴作賀。諸將皆暗笑。躁曰：“諸公笑我無破馬超之謀，公等有何良策？”徐晃進曰：“今丞相盛兵在此，賊亦全部現(xiàn)屯關(guān)上，此去河西，必?zé)o準(zhǔn)備；若得一軍暗渡蒲阪津，先截賊歸路，丞相徑發(fā)河北擊之，賊兩不相應(yīng)，勢必危矣?！痹暝唬骸肮髦?，正合吾意?！北憬绦旎我那В椭祆`同去徑襲河西，伏于山谷之中，“待我渡河北同時擊之?！薄⑿旎?、朱靈領(lǐng)命、先引四千軍暗暗去了。躁下令，先教曹洪于蒲阪津，安排船筏。留曹仁守寨，躁自領(lǐng)兵渡渭河。早有細作報知馬超。超曰：“今躁不攻潼關(guān)，而使人準(zhǔn)備船筏，欲渡河北，必將遏吾之后也。吾當(dāng)引一軍循河拒住岸北。躁兵不得渡，不消二十日，河?xùn)|糧盡，躁兵必亂，卻循河南而擊之，躁可擒矣?！表n遂曰：“不必如此。豈不聞兵法有云：‘兵半渡可擊，’待躁兵渡至一半，汝卻于南岸擊之，躁兵皆死于河內(nèi)矣。超曰：“叔父之甚善?！奔词谷颂铰牪茉陰讜r渡河。卻說曹躁整兵已畢，分三停軍，前渡渭河，比及人馬到河口時，日光初起。躁先發(fā)精兵渡過北岸，開創(chuàng)營寨。躁自引親隨護衛(wèi)軍將百人，按劍坐于南岸，看軍渡河。忽然人報：“后邊白袍將軍到了！”眾皆認(rèn)得是馬超。一擁下船。河邊軍爭上船者，聲喧不止。躁猶坐而不動，按劍指約休鬧。只聽得人喊馬嘶，蜂擁而來，船上一將躍身上岸，呼曰：“賊至矣！請丞相下船！”躁視之，乃許褚也。躁口內(nèi)猶：“賊至何妨？”回頭視之，馬超已離不得百余步，許褚拖躁下船時，船已離岸一丈有余，褚負躁一躍上船。隨行將士盡皆下水，扳住船邊，爭欲上船逃命。船小將翻，褚掣刀亂砍，傍船手盡折，倒于水中。急將船望下水棹去。許褚立于梢上。忙用木篙撐之。躁伏在許褚腳邊。馬超趕到河岸，見船已流在半河，遂拈弓搭箭，喝令驍將繞河射之。矢如雨急。褚恐傷曹躁，以左手舉馬鞍遮之。馬超箭不虛發(fā)，船上駕舟之人，應(yīng)弦落水；船中數(shù)十人皆被射倒。其船反撐不定，于急水中旋轉(zhuǎn)。許褚獨奮神威，將兩腿夾舵搖撼，一手使篙撐船，一手舉鞍遮護曹躁。時有渭南縣令丁斐，在南山之上，見馬超追躁甚急，恐傷躁命，遂將寨內(nèi)牛只馬匹，盡驅(qū)于外，漫山遍野，皆是牛馬。西涼兵見之。都回身爭取牛馬，無心追趕，曹躁因此得脫。方到北岸，便把船筏鑿沉。諸將聽得曹躁在河中逃難，急來救時，躁已登岸。許褚身被重鎧，箭皆嵌在甲上。眾將保躁至野寨中，皆拜于地而問安。躁大笑曰：“我今日幾為小賊所困！”褚曰；“若非有人縱馬放牛以誘賊，賊必努力渡河矣?！痹陠栐唬骸罢T賊者誰也？”有知者答曰：“渭南縣令丁斐也?！鄙夙暎橙胍?。躁謝曰：“若非公之良謀，則吾被賊所擒矣?！彼烀鼮榈滠娦Ｎ?，斐曰：“賊雖暫去，明日必復(fù)來。須以良策拒之?！痹暝唬骸拔嵋褱?zhǔn)備了也。”遂喚諸將各分頭循河筑起，暫為寨腳，賊若來時，陳兵于外。內(nèi)虛立旌旗，以為疑兵；更沿河掘下壕塹，虛土棚蓋，河內(nèi)以兵誘之：“賊急來必陷，賊陷便可擊矣?！眳s說馬超回見韓遂，說：“幾乎捉住曹躁！有一將奮勇負躁下船去了，不知何人?！彼煸唬骸拔崧劜茉赀x極精壯之人，為帳前侍衛(wèi)，名曰虎衛(wèi)軍，以驍將典韋、許褚領(lǐng)之。典韋已死，今救曹躁者，必許褚也。此人勇力過人，人皆稱為虎癡；如遇之。不可輕敵?！背唬骸拔嵋嗦勂涿靡??！彼煸唬骸敖裨甓珊?，將襲我后?？伤俟ブ２豢闪钏麆?chuàng)立營寨。若立營寨，急難剿除。”超曰：“以侄愚意。還只拒住北岸。使彼不得渡河，乃為上策。”遂曰：“賢侄守寨，吾引軍循河戰(zhàn)躁，若何？”超曰：“令龐德為先鋒，跟叔父前去?！?
于是韓遂與龐德將兵五萬，直抵渭南。躁令眾將于兩旁誘之。龐德先引鐵騎千余，沖突而來。喊聲起處，人馬俱落于陷馬坑內(nèi)。龐德踴身一跳。躍出土坑，立于平地，立殺數(shù)人，步行砍出重圍。韓遂已被困在垓心，龐德步行救之。正遇著曹仁部將曹永，被龐德一刀砍于馬下，奪其馬，殺開一條血路，救出韓遂，投東南而走。背后曹兵趕來，馬超引軍接應(yīng)，殺敗曹兵，復(fù)救出大半軍馬。戰(zhàn)至日暮方回。計點人馬，折了將佐程銀、張橫，陷坑中死者二百余人。超與韓遂商議：“若遷延日久，躁于河北立了營寨，難以退敵；不若乘今夜引輕騎去劫野營?！彼煸唬骸绊毞直昂笙嗑??！庇谑浅詾榍安?，令龐德、馬岱為后應(yīng)，當(dāng)夜便行。
卻說曹躁收兵屯渭北，喚諸將曰：“賊欺我未立寨棚，必來劫野營?？伤纳⒎撈渲熊?。號炮響時，伏兵盡起，一鼓可擒也?！北妼⒁懒?，伏兵已畢。當(dāng)夜，馬超卻先使成宜引三十騎往前哨探，成宜見無人馬，徑入中軍。躁軍見西涼兵到，遂放號炮。四面伏兵皆出，只圍得三十騎。成宜被夏侯淵所殺。馬超卻自從背后與龐德、馬岱兵分三路蜂擁殺來。正是：縱有伏兵能候敵，怎當(dāng)鍵將共爭先？未知勝負若何，且看下文分解——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