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xiàn)在是贏家了,你到底想怎么樣啊?”趙襄兒頭稍低著,目光向上,看了寧長久一眼,道:“以前你可是說要退婚的,男子漢大丈夫,說話怎么能不算話呢?”
寧長久置若罔聞,取來了一本黃歷,道:“挑一個良辰吉日吧?!?
趙襄兒香腮微鼓,她抱著自己的赤著的玉足坐在榻上,目光幽怨。
“嗯?又要反悔了?”寧長久問。
趙襄兒揉了揉自己,敷衍道:“我哪里敢呀……”
寧長久微笑道:“擇日不如撞日?”
趙襄兒心緒一凝,擺手道:“不行!”
“那你挑一個?!睂庨L久道。
趙襄兒接過了那本黃歷,假意翻弄了一番之后,伸出手指,點中了之后第七天的日歷,道:“我覺得這天不錯!”
寧長久接過日子,看著上面“大兇,諸事不宜”六個字,陷入了沉思。
他嘆了口氣,看著趙襄兒,將日歷向前翻了一頁,道:“原來你是第七天離開呀。”
趙襄兒沉默半晌,輕輕點頭:“嗯,到時候娘親會引神雀來接我,你……攔不住的?!?
寧長久早有預(yù)料,他雖有遺憾,卻道:“人生總會相逢的,對吧?”
“嗯。”趙襄兒點點頭。
“那就第六天吧?!睂庨L久認(rèn)真道:“你走之前,我們辦一場婚宴?!?
趙襄兒問:“這有什么意義呢?”
她去往了神國,很可能永遠(yuǎn)不會回來了。
寧長久笑道:“這婚約是你娘親定的,難不成不是讓我們成親,而是讓我們打生打死的?”
趙襄兒看著寧長久,她越來越覺得娘親眼光問題極大,這未婚夫挑得……她對于娘親的崇拜都開始緩緩崩塌了。
“是。你說的都是?!壁w襄兒隨口敷衍,她努力沖撞著竅穴,試圖早點擺脫。
寧長久卻忽然抱住了她,道:“陪我睡一覺?!?
“!”趙襄兒按住了他的胸膛,道:“不行!我要保持完璧,這是底線,要不然我真的恨你一輩子?!?
寧長久不知為何,神色看上去很是疲憊,他說道:“你這腦袋瓜在想些什么,我說的睡覺當(dāng)然只是睡覺?!?
趙襄兒還沒反應(yīng)過來,便被寧長久擁著枕到了榻上。
少女尚有些懵,她感受著對方溫暖的懷抱,心里怪怪的,她正想要斥責(zé),卻發(fā)現(xiàn)對方在隨手蓋上被子之后,真的睡著了……
他們就一樣,在青樓的繡床上,睡在了一起。
趙襄兒剛剛睡醒,如今更是清醒極了。
她蜷著纖細(xì)柔軟的身子,與他靠得很近很近,這種感覺……很奇怪。
寧長久睡著之后一臉平靜,趙襄兒卻是原形畢露,一臉兇相,那滿頭漆黑的秀發(fā)幾乎要觸電般炸起來了,很是嚇人。
趙襄兒生怕他是欲
擒故縱,認(rèn)真地觀察了一會兒,確定他真的睡著了。
雖然紫庭境的修士哪怕睡著之后,依舊可以探查方圓百里的殺機,但趙襄兒自認(rèn)可以偽裝很好,不流露半點多余氣息。
她縮緊了軀體,轉(zhuǎn)過了些身子,她一手扶在枕頭上,一手握著寧長久的手臂,讓他的手稍稍抬起,然后自己的身子一點點向后弓,悄無聲息地穿過寧長久糾纏的手。
一切比她想象中更為順利。
她坐在床上,看著這個可惡的少年,卷起了自己白裙的袖口,心想一定要抓緊沖破竅穴,在他醒來之前給他一個驚喜。
說著她開始打坐。
但寧長久似乎在昨夜又加厚了一層封印,她僅有的靈力在府內(nèi)撞著,杯水車薪,費了半個時辰的勁,也未能重開哪怕半個竅穴。
趙襄兒頭發(fā)亂糟糟的,眼睛微紅,有些氣急敗壞。
柔軟的足底觸及地面,趙襄兒靈巧地下了床,開始在屋中翻找,希望看到可以讓自己反敗為勝的奇跡道具。
青樓不愧是青樓,奇跡沒有找到,道具倒是見到了不少。
趙襄兒面無表情地將那些翻出來的奇怪東西推了回去,假裝什么也沒見到。
她坐回了床邊,看著睡得安逸的少年,怎么看怎么生氣。
忽然之間,她眼眸微瞇,看到了寧長久后領(lǐng)處似露出了黑漆漆的痕跡。
那……好像是被灼燒的痕跡。
趙襄兒抿起唇,湊近了一些,她一手支著床板,一手?jǐn)n著自己的發(fā)絲,生怕長發(fā)垂落把他弄醒。
趙襄兒探出纖長的手指,拈起了寧長久的后領(lǐng),微微提起了一些,隨后怔住了。
寧長久的后背上,盡是烈火灼燒血肉留下的痕跡。
那些傷肌膚覆蓋了他整個后背,猶若龜裂,看上去就像是被烈火灼燒過的龍鱗。
這……這么重的傷?
為什么衣裳卻完好無損?
趙襄兒遲疑稍許,腦海中立刻翻涌出了世界中最后的場景。
當(dāng)時吞天的火焰砸落下來,那火焰中有金烏世界的,也有朱雀世界的……火光中,他猛地抱住了自己,像是護(hù)小雞崽那樣,用自己的后背去迎接了那團(tuán)落下的烈火。
世界是虛幻的,火焰也是虛幻的,但傷卻是真實的。
這種世界攻擊留下的創(chuàng)傷是在體內(nèi)激發(fā)出來的,一點點向外開裂,然后蔓延至整個后背。
趙襄兒慢慢抽回了手。
她坐在錦被上,雙手握拳按著膝蓋,方才對于自己的懲罰她當(dāng)然是不能原諒的,但過往他們并肩作戰(zhàn),同生共死的場景又忍不住浮上了心頭。
自己在意他嗎?如果不在意,得知他的死訊之時為何要傷心呢?只是因為那朵幻雪蓮么……
是了,還有朵幻雪蓮呢……
這人怎么這樣子??!
趙襄兒看著他背上的傷痕,惱怒地想著,你現(xiàn)在都是紫庭境了,又有了時間權(quán)柄,就不能將這些傷盡數(shù)復(fù)原嗎?你這是裝樣子給誰看啊……
嗯,給我看,可我還偏偏看到了唉。
年紀(jì)不大,心機深沉,準(zhǔn)不是什么好人!
趙襄兒看著他的臉,恨不得伸出手指,將他的臉頰劃成大花貓。
“襄兒……”寧長久嘴唇翕動。
“嗯?”趙襄兒微微回神,目光望了過去,卻沒見什么反應(yīng)。
原來是夢話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裝的。
趙襄兒對于他充滿了不信任。
“襄兒。”寧長久又含糊地喊著一聲,手臂輕動,似是在尋找什么。
趙襄兒看著他后背上觸目驚心的傷口,目光幽幽道:“騙鬼呢?!?
……
寧長久醒來的時候看到了一張靜謐的睡顏。
趙襄兒枕在自己的手臂上,身子微屈著,眉眼靜謐,似也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寧長久看著她均勻的呼吸,似是在看一朵世上最嬌嫩的花,輕輕一嗅便能聞到芬芳。
許久之后,趙襄兒眉眼顫動,悠悠轉(zhuǎn)醒。
她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心想自己明明只是想躺一會兒的呀,怎么就睡著了呢,嗯,一定又是他搞的鬼!
“襄兒睡得還好?”寧長久問道。
“好得很。”趙襄兒沒好氣道。
“怎么了?”寧長久問。
“你……你老說夢話。”趙襄兒冷冷道。
寧長久疑惑道:“我說了什么?”
趙襄兒緩緩起身,眼瞼下垂,話語淡漠道:“就一直喊陸嫁嫁的名字,喊個不停啊。你既然這么想她,在這里浪費什么時間?”
寧長久揉了揉腦袋,他緩緩起身,背上的傷雖不算多么重的傷,但畢竟是精神與肉體雙層面的攻擊,對于他精力的損耗是巨大的。
“對不起啊?!睂庨L久說。
趙襄兒道:“不用和我對不起?!?
寧長久道:“我們下去走走吧。我請你吃糖葫蘆補償一下?!?
趙襄兒冷哼道:“誰要吃你的糖葫蘆?”
……
趙襄兒將一顆紅潤剔透的糖葫蘆送入了口中,外面的糖皮很甜,里面的果肉有些脆,微酸,她走在寧長久的身邊,一顆接著一顆默默地啃著。
寧長久道:“皇城待了這么久,會不會太無聊了些?”
趙襄兒含糊道:“那你想去哪里?”
寧長久問:“要不回臨河城看看?”
趙襄兒道:“那里百廢俱興,過往的樣子全然看不到了,有什么好追憶的?”
“那去不去?”
“嗯……去?!?
趙襄兒答應(yīng)之后就后悔了。她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又上當(dāng)了。
臨河城離這里很遠(yuǎn),只好御劍去,她此刻靈力被封,只好立在寧長久身后,雙手死死地?fù)ё∷难?,飛到高處時,她的前胸和他的后背都要貼得嚴(yán)絲合縫了。哪怕寧長久不說話,她也知道這個大惡人心中在翻滾些什么念頭。
趙襄兒一路上一直冷著臉,不太說話。
“這里……是當(dāng)年我們和白夫人退居沙河兩岸的地方?!睂庨L久立在岸邊,看著澹澹而去的河水,追憶道。
趙襄兒當(dāng)然記得,當(dāng)時她和白夫人打了一架,半身是血,衣衫不整倒地不起,便是寧長久背著自己回去的。
見少女不說話,以為是讓她想起了不開心的事情。
他輕輕笑著說道:“這些都過去了。這六天你想去哪里我都帶你去。”
趙襄兒輕輕搖頭,她忽然張開了手,面無表情道:“我走累了,背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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