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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九十六章:新任宗主

角鹿真君神色大震,他無暇去判斷司命語的真實(shí)性,這個美若天神,卻形似妖魔的女子已在一個恍惚間出現(xiàn)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們之間隔著無數(shù)的梅花。

這梅花既是生機(jī),亦是死亡,它在他們之間開了又?jǐn)?,枯萎與新生矛盾交融,形成了一片玄妙的空間,除了花開花謝的自然規(guī)律,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穿透。

司命看著反復(fù)盛放與凋零的梅,一截如玉的手指落在了搖曳的紅梅里,玉色晶瑩。

無論是新生還是寂滅,這一過程終究沒有逃開時間的線。

她與紅梅融為一體,感受著它的生滅,然后將這種感悟與梅花一破。

“不要?dú)⑽?!”角鹿真君看著這截玉色剔透的指,如看著行刑者的劍,他驚駭?shù)溃骸拔以阜钅鸀橹?,將顛寰宗三百年的積累,最大的秘密和我所知的,關(guān)于天藏或其他神祇的一切隱秘,悉數(shù)奉上……”

司命看不上這些。

玉指前推。

角鹿真君重新化作了一頭鹿。

他倒在懸崖邊,雪白的皮毛上泛起了尸斑似的血。

血紅點(diǎn)點(diǎn),猶勝梅花。

……

“顛寰宗宗主已死,白鶴真君蟄伏不敢出,接下來前路應(yīng)無大阻?!彼久f道:“你們先去古靈宗,我去玄冥峰底見一位故人,稍后便來尋你們。”

“故人?”寧長久疑惑。

司命嗯了一聲,道:“據(jù)說當(dāng)初荒原王被神國殺死之后,便被鎮(zhèn)壓于此?;脑跏钱?dāng)初荒族最強(qiáng)的巨人,他出身北荒,知道一些荒河龍雀的舊事,我順道問問,為以后有可能發(fā)生的戰(zhàn)爭做好準(zhǔn)備?!?

寧長久神色微變:“荒河龍雀?”

司命冷笑道:“好了,我知道那一位很有可能是你的岳母大人。但神祇無情,不可不防。”

寧長久腦海中立刻浮現(xiàn)出趙襄兒清冷驕傲的臉……他年相逢不知該是何時,但有朱雀神國庇護(hù),想來總是無恙的。

陸嫁嫁看著司命頸間的狐,好奇問道:“這是做什么的?”

司命解釋道:“當(dāng)年一頭八尾母狐化身媚國傾城的妖孽,蠱惑了一國帝君,剖了一位忠臣的心臟吞下。那顆心便是七竅玲瓏之心。妖狐得此心后,生第九尾,邁入五道境巔峰,幾近飛升。但她誘殺良臣,同時惹得多國動蕩,終究沒能逃得過神國鎮(zhèn)殺。當(dāng)年……一位神官追殺九尾妖狐至中土通劫峰,九尾逃無可逃,被鎮(zhèn)殺于神峰之下,她的七竅玲瓏心被剖走,只余下一副完整皮囊?!?

“七竅玲瓏心?”寧長久立刻想起了司命背刺死夜除時的場景:“你說的這位神官不會就是……”

看來還不算笨……司命傲然點(diǎn)頭,道:“好了,總之這副神狐之軀是留給寧小齡備用的,若是萬不得已,寧小齡魂無所歸之際,可以先扔到這副神狐之軀里暫住。”

魂無所歸……寧長久看著九尾妖狐的皮囊,心思凝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司命對于寧小齡的感情不深,她青蔥指尖陷入毛絨絨的狐皮,撫著頸間的溫軟,想著若到時候真將寧小齡塞入了這神狐之軀里,在她還未重新修回本體之前,是不是可以一直掛在脖子里,充當(dāng)

一副狐貍圍巾,以此報答自己的救命之恩什么的……

想著這個,原本只想著順道幫忙的司命,一下添了諸多期許。

……

司命順著玄冥山一路向下,以力破除了幾道天然的屏障,終于鑿穿了山峰,來到了山底。

巨大的鐵柵欄縱橫交錯,火光照亮了這片幽暗的空間,金色的禁咒之符筆跡潦草,一看便是神明所寫。

司命赤著雪足,緩緩履過冰冷的地面,她的身影停在一根根鐵柵欄之前,倏忽轉(zhuǎn)眼之間,便又出現(xiàn)在了鐵柵欄之后。這看似很短的時間,實(shí)則破解了數(shù)重仙人禁咒。

這些仙人禁咒她都鉆研過,同是系鈴與解鈴之人。

她來到了玄冥山底的最深處。

這是荒原王被鎮(zhèn)壓之處。

司命看著鐵牢里,那個身軀被釘入巖壁的巨人,清冷開口:“醒醒。”

荒原王竟真的睜開了眼。

“你……是……誰?”他的話語很慢。

司命道:“不必管我是誰,我是你們曾經(jīng)的敵人,如今的盟友。趁你還活著,將太初的石碑交給我吧?!?

“為……什……么?”荒原王睜開了眼睛。

他是真正的巨人,身體強(qiáng)壯得像是荒原部落馴服的巨象,司命在他面前,只有他的一個巴掌大小。

但他哪怕已成為了階下囚,生命之息微弱。但她對于司命,依舊帶著與生俱來的敬畏。

司命道:“五百年就要過去了,圣人距離死亡已經(jīng)不遠(yuǎn),他死之后,無人再可庇護(hù)你們。你們都要死的……我知道太初七塊石碑之一在你手上,那是某位神的遺書?!?

荒原王動了動巖柱般的喉嚨:“我憑什么相信你?”

司命說道:“你應(yīng)該能感覺到的,圣人的氣息越來越微弱了,抗天這么多年,你總不想寂寂無名而死吧?”

荒原王沉默不語。

許久之后,荒原王才道:“它是我的一部分,它沒了,我就死?!?

司命嘆息了一聲。

果然如此……

她淡淡道:“那等你何時想通,我何時來找你?!?

荒原王在她臨走之前開口發(fā)問:“你們……要做我們當(dāng)年未完之事?”

司命漆黑的身影匿于幽暗,她說道:“還未決定。但你也知道,世上再無第二個圣人,當(dāng)年他沒有做到,說明那條路就是死的。”

荒原王的聲音遲緩而沉重:“圣人已盡力……是我們,不夠強(qiáng)大。”

司命無聲嘆道:“力破不開天的?!?

荒原王天生神力,所以他更加不能理解:“牢籠便在頭頂,若力不可破之,何物能破?”

司命道:“我不知道。”

識海里,卻有雷電裂云。

那襲雪白的,宛若清月高懸天際的身影再次浮現(xiàn),她記不清對方的臉,卻始終記得那一劍——落下的好像不是劍,也不是山與海這等渺小的意象,而是……整個月亮。

擁有‘無限’的神主,唯一懼怕的只有瞬殺。

神主被瞬間殺死。

這是她永生永世難忘的場景。

那個女人……若她也參與五百年前那張戰(zhàn)爭……或者說她實(shí)際上真的參與了?

司命免不了多想。

她在臨走之前對荒原王補(bǔ)充了一句:“也許有人知道答案?!?

荒原王又問:“你這樣的神女,如今追隨的又是何人?”

司命想著寧長久的模樣,她雖不愿意承認(rèn),但人終究是無法騙過自己的。

她說出了自己的直覺。

“我所追逐的,是天命?!?

……

……

趕赴古靈宗的一道上,雖偶有曲折,卻沒了真正的險阻。

司命見過了荒原王,便也裹著狐裘圍巾,一同奔赴古靈宗。

她比寧長久與陸嫁嫁提前了數(shù)天到達(dá)。

古靈宗被幽冥之氣籠罩了,幽冥之中,不日不夜,唯有不絕的黃昏。

司命破開了幽冥的屏障,來到了這座位于中土東南的神宗之中。

古靈宗占地遼闊,入目便是十座直指蒼穹的大峰。

大峰之間,幽冷的寒風(fēng)如劍縈繞。

對于她的到來,禍第一時間便察覺了。

一襲黑袍的宗主頃刻而至。

黑袍對黑袍。

司命直接開口,將木靈瞳在洛所遭遇之事說出。

禍沉默良久,洛的事竟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曲折……

他攔在司命面前,道:“不管如何,這是我宗門私事,由不得旁人插手?!?

司命冷冷道:“身為宗主獻(xiàn)祭滿峰,這也是宗主的分內(nèi)之事?”

禍平靜道:“你的境界頗高,但你我同為五道,哪怕打穿此處山水,想來也分不出勝負(fù),何必為難于我?難不成,你是來行俠仗義的?”

司命說道:“不為難你,我只來找一個人,交出那個人,我立刻就走?!?

“什么人?”

“一個弟子。”

“弟子?”

“嗯,叫寧小齡?!?

禍再次沉默。

“怎么了?”司命冷冰冰地開口。

禍說道:“不巧,那位弟子如今不在宗中?!?

“不在宗中?”

“嗯?!钡溡参措[瞞,將寧小齡所做之事大致說了一下。

寧長久猜得沒錯,那小丫頭果然身負(fù)冥君權(quán)柄……

司命環(huán)視四周,話語如刀:“難怪獻(xiàn)祭的大陣停滯了啊,原來是靠小姑娘的命填的啊?!?

禍說道:“我說了,這是宗門私事,你擅闖我宗領(lǐng)域,已是壞了規(guī)矩。”

司命感知著氣息,望著九幽殿的方向,道:“冥府便是在那里吧?”

禍的黑袍之外,殺氣旁溢:“古靈宗如今難得安寧,我絕不會容許你踏入禁地的?!?

“禁地?”司命眼眸瞇起。

禍感知到了殺意,他同樣拔出了幽冥仙劍,說道:“那是唯有我所居之處,若是任人踏足,古靈宗今日在中土除名便是了。”

“哦?是么?”司命柔軟的唇上,無聲地覆上了寒霜。

……

數(shù)日之后,寧長久與陸嫁嫁趕到。

“你們終于來了?!彼久粗麄兤v的面容,輕輕嘆息。

“怎么了?”寧長久預(yù)感到了不妙。

司命道:“大致情況我已摸清楚了,隨我來吧?!?

寧長久與陸嫁嫁惴惴不安地跟在她的身后。

一路上暢通無阻。

陸嫁嫁問:“為何無人阻攔?”

司命平靜道:“如今我是古靈宗的新任宗主,當(dāng)然來去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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