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俊亦想不到對方招呼都不打一個,便立即動手。不過他一生在山林出沒,在猛獸群里打滾長大,比這更兇險的情況都不知遇上過多少次,哈哈一笑,使了個假身,似要往左橫移,到長劍臨身時,才差之毫厘般往右移開,閃到趙致的左后側(cè),比鬼魅還要迅疾。
趙穆和郭縱交換了個眼神,都看出對方心中的驚異,項少龍有此子為助,確是如虎添翼,這樣看來,那烏卓和滕翼亦非易與之輩,不由使他們對項少龍的實力,重新估計起來。
趙致夷然不懼,這一劍純是試探荊俊的反應(yīng),這刻已知對方身手靈活之極,嬌叱一聲,兩腳一撐,離地而起,一個大空翻,手中利刃化作千萬點劍花,就在空中往荊俊撒去。趙霸的人立即高聲喝彩。
項少龍見趙致劍法既好看又嚴密,非只是花巧靈動,心中大訝,亦由此推知趙霸必然非常厲害。同時想到當日連晉號稱無敵邯鄲;趙穆、嚴平這些身份超然的人,當然不會與連晉動手,可是趙霸這武館的主持人,為何竟任得連晉橫行呢?
心中一動,似已捕捉到□中因由,但又不能清晰具體地描畫出來,那種微妙的感覺,令項少龍頗為難受。場中兩手空空,只在腰間插了一把長匕首的荊俊,終于亮出了他的兵器。只見他手往懷內(nèi)一抹,一團黑忽忽的東西便應(yīng)手而出,先射往趙致的右外檔,然后加速彎擊回來,“當!”的一聲擊中了趙致長劍。
趙致的劍花立被撞散,人也落到地上。荊俊那東西則飛到頭上,不住隨著右手的動作在上空繞圈,原來是把半月形銀光閃閃的“飛陀刃”,兩邊均鋒利無比,尤其彎若牛角的尖端,更使人感到那可怕的殺傷力。項少龍還是初次見到他這獨門兵刃,暗忖若以之擊殺猛獸,當是不費吹灰之力。
荊俊笑嘻嘻看著不知如何應(yīng)付他武器的趙致,一對眼趁機賊兮兮的盯著她的胸脯。趙霸喝道:“旁門左道的兵器,怎可拿來在大庭廣眾中見人?!币宦暣笮υ诖箝T處響起,只聽有人道:“趙館主此差矣!天下間只有殺人或殺不了人的兵器,那有什么旁門左道可?!?
眾人愕然望去,只見大將李牧在十多名家將簇擁下,踏進門內(nèi),后面還追著高帛和幾名郭家的府衛(wèi),顯是連通報也來不及。項少龍趁機把荊俊喝了回來。趙致眼中閃過森寒的殺機,悻悻然回座去了。
郭縱這老狐貍笑呵呵離座迎客,滿臉笑容道:“大將軍何時回來的,否則今晚怎也不會漏了你?!崩钅粱⒒⑸哪抗鈷咭暳巳珗鏊姓酒饋須g迎他的人,當他瞧到趙穆時,虎目殺機一閃,才迅速斂去,冷冷笑道:u郭先生不會怪我不請自來就好了?!?
眼睛盯著表情尷尬的趙霸道:“館主負責為我大趙培育人材,切莫墨守成規(guī),本將軍長期與匈奴作戰(zhàn),見慣戰(zhàn)場上千變?nèi)f化之道,兩軍對壘時,唯一的目的就是勝過對方,那管得用的是什么武器?!壁w霸氣得臉色發(fā)黑,卻是啞口無。李牧轉(zhuǎn)向項少龍,語氣立轉(zhuǎn)溫和道:“少龍立下大功,今天我來就是要向你敬酒三杯,給我拿酒來!”
這趙國除廉頗外的一代名將,一來便鎮(zhèn)懾全場,連趙穆這么霸道的人,亦不敢出開罪這軍方的第二號人物。樂乘和郭開更噤若寒蟬,不敢搭口。項少龍心中訝然,想不到這代表趙國軍方的人物竟會公然表示對自己的支持,使他不致勢單力孤,一籌莫展。
只有嚴平仍踞坐席上,不賣賬給李牧。李牧亦不怪他,逕自和項少龍對飲三杯,還坐入了項少龍席內(nèi)。烏卓等三人慌忙離座,由郭縱使人在席后另安排了三個席位,安置了他們和李牧的隨員。
各人坐定后,趙穆干咳一聲道:“大將軍風(fēng)塵仆仆,不知邊防情況如何呢?”李牧冷冷道:“巨鹿侯還是第一次問起匈奴之事,本將今次趕回邯鄲,為的卻是妮夫人的事情,我征詢過廉相國的意見后,均認為她的自殺疑點頗多,故決定由軍方聯(lián)名上書,求大王徹查此事,侯爺乃一手處理此事的人,當知李牧所非虛,我還要向侯爺請教呢?!?
項少龍恍然大悟。記起了趙倩曾說過趙妮乃趙國曾大破秦軍的一代名將趙奢的媳婦,兼之因堅守貞節(jié)而甚得人心,更得軍方擁戴,所以連趙穆也不敢碰她?,F(xiàn)在趙穆色膽包天把她害死了,他與軍方趙奢系統(tǒng)將領(lǐng)們的斗爭再無轉(zhuǎn)寰余地,變成了正面交鋒,所以李牧現(xiàn)在才毫不客氣,擺明要對付他趙穆。
趙穆的臉色立時變得非常難看,但沖著李牧的軍權(quán)地位,仍不敢反臉發(fā)作。郭開陰聲細氣地道:“妮夫人因思念亡夫,自盡而死,此乃千真萬確的事,大王最清楚其中情況。大將軍不把精神放在邊防上,是否多此一舉呢?”
項少龍想不到圓滑如郭開者,竟會如此頂撞李牧,可見軍方和趙穆一黨的斗爭,已到了白熱化的地步,再不顧對方顏面了。李牧不愧強硬的軍人本色,仰天長笑道:“我們就是怕大王給小人蒙蔽了,才不能不理此事。爭勝之道,先匡內(nèi),后攘外,若說此乃多此一舉,真是笑話之極?!?
郭縱一向不參與任何派系的斗爭,而各派亦因他的舉足輕重而對他加以拉攏,使他能左右逢源,這時見火葯味愈來愈濃,勢頭不對,插入打圓場道:“今晚不談國事,只談風(fēng)月,老夫安排了一場精彩絕倫的美人舞劍,請各位嘉賓欣賞如何?”尚未打出手勢,嚴平沉聲喝道:“且慢!”
緩緩站了起來,拔出背后比一般劍長了至少一半的鉅子劍,冷然望著項少龍道:“項兵衛(wèi),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讓本子看看叛徒元宗傳了你什么絕技?”由于嚴平身份特殊,李牧也找不到插嘴和干預(yù)的理由。項少龍知道此戰(zhàn)避無可避,心想這一仗就當是送給元宗在天之靈的祭品,若非以眾凌寡,嚴平休想傷得這墨家大師的半根毫毛!霍地立起,兩眼寒芒電閃,盯著嚴平道:“誰是叛徒?鉅子你見到墨翟他老人家才辯說吧!”
嚴平怒哼一聲,顯是心中非常憤怒,移步堂心,擺開門戶。堂內(nèi)鴉雀無聲,人人均知道嚴平的劍法深不可測,當然有人暗中叫好,有人卻為項少龍擔心。趙穆則在偷笑,若殺了嚴平,盡管孝成王知道項少龍情非得已,亦必然大大不悅。若嚴平殺了項少龍,去此眼中釘,更是對他有利。所以無論結(jié)果如何,對他均是有百利而無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