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延做了一個夢,潮濕燥悶的熱帶雨林里,四處彌漫硝煙、戰(zhàn)火,還有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們。
他夢見了荊遲的臉，那張略有些滄桑但總是溢著笑容的臉龐。
他一直在對他說著什么,可是耳邊不斷傳來轟.炸的聲音，薄延聽不清他的話，甚至看不清他的臉。
再后來，他來到一片純白的世界,所有的人都遠(yuǎn)去了，只剩他一人,站在空空蕩蕩的世界中央，無邊的孤獨將他吞噬了。
薄延從夢中驚醒,夜晚漫長,女孩安靜地沉睡在他的身邊。
安穩(wěn)和幸福依舊包裹著他，如同覆蓋在他身上那帶著香味的柔軟羽絨毯。
他吻了吻女孩的額頭,然后輕輕起身去了洗手間。
他的背卻已經(jīng)被冷汗濡濕了。
和荊遲許朝陽失聯(lián)已經(jīng)快半年，半年前，許朝陽說有一場特殊任務(wù),可能暫時會斷掉聯(lián)系，讓他不要擔(dān)心。
薄延清楚他們的工作性質(zhì),有保密性質(zhì)的任務(wù),別說半年，哪怕三年五載杳無音訊也是有的。
他沖了個熱水澡出來，書房的電話居然詭異地響了起來。
家里安裝了線路安全的座機(jī),一般只有交待機(jī)密工作的時候才會使用這條線路。
薄延看了看時間，現(xiàn)在是凌晨三點。
為了不吵醒今汐，他三兩步進(jìn)了房間關(guān)上門，快速接聽了電話。
“秦隊嗎？”
電話里，喘息聲粗重。
薄延頓了兩秒，心一瞬間被揪緊了：“許朝陽？”
“薄、薄延！”
許朝陽喊出他名字的那一刻，竟帶了哭腔。
“出了什么事？”
一貫淡定的薄延，這會兒也不禁緊張起來。
“薄延，你是知道的，老荊他不會叛變，咱們都是一個寢室出來的，他是什么樣的人，別人不知道，咱們是知道的...他不可能變節(jié)，不可能的?。 ?
“不要著急，深呼吸，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許朝陽慢慢地呼吸著，平復(fù)激動的心情：“剛剛隊里下來消息，宣布荊遲叛變，但凡以后見到他，無理由開槍，擊斃??！”
薄延問道：“他成了俘虜？”
許朝陽慢慢地，一點點把事情講清楚了。
半年前的那場緝毒任務(wù)失敗，荊遲為了掩護(hù)許朝陽離開，身中數(shù)槍，沒能離開，后來隊員們幾度搜索邊境雨林，都尋不見他的尸體。
因為任務(wù)的特殊性，并沒有對外公布隊員的死訊。
直到不久以前，有隊員在邊境巡邏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荊遲的身影，他和毒.販混跡在一起，被發(fā)現(xiàn)后甚至還差點打傷一名隊員。
后來有特勤隊員傳回消息，說荊遲當(dāng)初是被毒.販帶了回去，治好了槍傷，便投靠了毒梟頭子，甚至聽說他都要結(jié)婚了，娶的是毒梟頭子的女兒。
本來一開始，大家都以為荊遲是打臥底，潛伏在毒梟頭子身邊，但是沒想到他居然連自家隊員都會開槍，且毫不留情，所以上面終于下達(dá)指令，宣布他叛變。
薄延沉默地聽完許朝陽的講述，只問了一句話：“被他攻擊的隊員，死了嗎？”
“沒有，子彈擦過了耳朵，很險，只差幾厘米就爆頭了?！?
許朝陽是實在繃不住，才偷偷給薄延打了電話，他無法說服自己相信荊遲會叛變，更無法想象將來相見要用槍對著自己的兄弟。
“薄延，你告訴我...你告訴我他不會變，他還是我們的兄弟。”許朝陽的聲音帶著哭腔，他的情緒都快崩潰了。
薄延的手已經(jīng)無意識地握成了拳頭。
“當(dāng)然?！?
薄延壓低了聲音，以某種極有力度的腔調(diào)，沉聲道：“他絕不會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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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的一段時間里，荊遲變節(jié)的事情也從遙遠(yuǎn)的邊境傳回了b城，所有認(rèn)識和接觸過荊遲的人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然而，事情明明白白地擺著那里，荊遲的確是投靠了毒梟。
讓今汐感到意外的是，楚昭表現(xiàn)得非常平靜，她只說了四個字：“活著就好?！?
活著，一切就還有希望。
薄延寫了一份調(diào)職申請，可是一直放在抽屜里，遲遲沒有提交。
那天晚上，他回家時，今汐早已經(jīng)做了滿滿一桌豐盛的好菜，等著他回來。
“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們家小懶豬還會親自下廚。”
今汐拉他坐到了桌邊：“我當(dāng)然是不會輕易下廚啦，就當(dāng)是給你踐行，我們寶寶在外面也別忘了家里的味道。”
薄延怔了怔，裝作故意聽不懂她的話：“明天不過出一場野外，踐什么行?！?
今汐臉上依舊掛著笑，不過笑容已經(jīng)相當(dāng)勉強(qiáng)了：“就是...我知道你想去，沒關(guān)系啊，想去就去，把荊遲學(xué)長好好地帶回來。”
薄延表情漸漸沉了下去。
這半月以來，他整夜失眠，客廳里燃著一根煙坐到天亮。
今汐不聲不響，也沒有打擾他，但其實...她都知道。
同窗四年，這份兄弟情無論如何都割舍不下。
薄延將今汐抱過來放在腿邊，指尖落到她的唇畔，輕輕地捏了捏：“說實話，你真的舍得我去？”
今汐的情緒一下子繃不住了，她趴在了薄延的肩膀上，嗓音悶悶的：“怎么可能舍得啊，那么危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