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姨娘那兒卻早早知道了,她們府里已經(jīng)忙著收拾起屋子來了,張姨娘先是笑袁氏打的好算盤,又是笑紀(jì)氏只怕要落空,兩頭都叫她高興,捎手還要罵一罵女兒:“你看三姑娘,那一付妝奩便是打個(gè)金人都?jí)蛄?,你還不趕緊著巴結(jié),往后的嫁妝可別比六丫頭還差?!?
“怎么是打個(gè)金人呢,那是能打一對(duì)兒金人了?!泵髀逶绞钦f這話越是見著親娘瞪眼睛,便添油加醋把瞧見的那四張床說給張姨娘聽:“光是皮子就塞不進(jìn)手去,我看見太太拿了花樣子,說定不下樓閣群仙還是孔雀嵌珠,干脆就都打一套呢?!?
她一面說一面去看張姨娘的臉色,張姨娘知道這說是大首飾,現(xiàn)在外頭時(shí)興的簪子越來越高越來越大,亭臺(tái)人物花鳥魚蟲俱都拿金子打出來頂在頭上,她有一門梳頭的手藝在,便看不得這些東西,便是細(xì)巧首飾,頭梳的好了也能顯得出來,可她卻稀罕那些金子,捂了心口道:“這總得有個(gè)七八兩罷。”
“哪兒呀!光是樓閣群仙,就十五兩八錢!”這說的可都是金子,張姨娘聽見女兒這一句,肉疼的捂了胸口喘氣兒,明洛翹了腳尖兒睨了她,她眼睛掃過去,這才知道是女兒使壞,特意說給她聽的:“你就作怪罷,這些個(gè)你不想?”
明洛叫她看破了,噘了嘴兒:“那怎么了,我自然想要,也得要的到才成呢?!睆堃棠稂c(diǎn)了女兒的腦門:“你還不趕緊著,我早讓你往三姑娘跟前殷勤些,你偏不,跟個(gè)小的處的好有甚用,往后她可是侯爺夫人!”讓她來問明湘借幾本花樣子,好給明潼做一幅珠兒箍子。
兩個(gè)正說的熱乎,瞧見明湘打棲月院回來,明洛扒著窗子喊她進(jìn)來:“你可回來了,我都等你好些時(shí)候了?!?
安姨娘也不知是真病還是假病,既病著總歸優(yōu)待她些,再加上明潼這頭有喜事,紀(jì)氏也就松了后院,明湘一天跑個(gè)兩回,今天又聽了一肚子嫁妝事,便在小院里頭也有風(fēng)聲吹進(jìn)去,明潼那付嫁妝怎么叫人不眼熱。
安姨娘想的跟張姨娘也沒有兩樣,可一樣的話到她嘴邊便成了另一種意味,她靠在床上拖了明湘的手:“我眼看著也沒幾日活頭了,你往后如何只看太太的了,如今且跟姐妹們好好處,三姑娘定要到及笄之后才出嫁,還有兩年多,你早晚去問安,凡太太有的也給她做一份兒,往后你好了,我死也能閉眼?!?
明湘緊緊咬了唇兒,看著她滿面病色又說不出話來,回來的路上,一步走的比一步慢,明明想哭,卻淌不出淚來,給三姐姐做一份,哪里有妹妹操心姐姐的小衣襪子的。
安姨娘病著不好做針線,明湘就把她手上的活接了過來,給紀(jì)氏做里衣襪子睡鞋,給太太做還能算是孝心,紀(jì)氏確也看見了她這份孝心,往小香洲里賜了好些東西,可給明潼作算又什么呢?
彩屏扶了她的胳膊,又不好勸她,看她面似寒霜,心里也跟著嘆氣,便是她這個(gè)當(dāng)丫頭的,也怕來?xiàng)略毫恕?
屋門口的芭蕉都叫熏的失了翠意,小丫頭們一個(gè)個(gè)苦著一張臉,安姨娘見了明湘不是哭就是嘆,昨兒才倒過的苦水,今兒見著又重倒一回,比昨天的還更苦更澀些,她知道讓明湘送錢回安家,
她是再不肯的,只好說些自家命苦的話,說著說著就成了真,又疑心自己活不長(zhǎng)了,越是說越是下不來床。
明湘到得小香洲門口看見采桑在,卻沒精神去同姐妹們說笑,聽見明洛叫她,只笑一笑就回去了,還是彩屏過來道惱:“姑娘今兒身上不爽利呢?!?
明洛有些掛臉:“我不過借兩本花樣子,你拿了來也是一樣?!眱蓚€(gè)就在明沅屋里頭挑起來,明洛喜歡富麗華貴的,挑了一幅百碟穿花的圖樣子:“我看這個(gè)好,拿金線勾了邊兒?!?
明沅卻道:“三姐姐一向喜歡元緞,你這付繡上去要花多少功夫,到她出嫁才送她?”明沅喜歡淺冷色,明潼卻喜歡深冷色,倒是明洛最愛紅衣,她聽了就皺眉毛:“哪有新婦穿那個(gè)的,總得喜慶些呢?!钡降滋袅诉@個(gè),再配上織金妝花緞子,原是做珠兒箍子的,這會(huì)兒倒成了做裙子。
明沅送走了明洛,把花樣子拿回去還給明湘,見她歪在床上不動(dòng),也不去吵她,吩咐廚房給加一個(gè)松菌燴鴨塊來,叮囑彩屏:“我看四姐姐又瘦了些,這個(gè)菜她最愛的,多吃一塊也好?!彼烂飨娌皇巧砩喜皇嫣?,是心里頭不舒坦,可這事兒還真沒別人能幫她。
彩屏感激的點(diǎn)頭,跟錦屏一道送明沅出來,眼看著明沅就要進(jìn)屋,彩屏追了兩步上前跟到屋里,背了人問道:“六姑娘,趙家……是不是……瞧中咱們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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