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卻只覺得平常,這些個花銷自來是省不了的,屋里那個個通房婢女,哪一個一季不作幾身衣裳,得寵愛的就多挑些,隔得兩年不曾想起來的,就發(fā)賣出去。
抖了衣裳比在侄女身上:“我估摸著你該這樣高的,來看看可要改,先做這幾身,余下的叫人量了身給你做?!鄙岵坏煤⒆犹撞蛔±?,顏麗章有多么挑剔袁氏最知道不過了,那些個通房若沒一點姿色他是再不肯碰的,把這一套用在侄女身上也是一樣。
見袁妙生的圓團團的有福相,心里暗暗點頭,隔得幾年過了門,先生個兒子出來,抱到自家身邊養(yǎng),嗣子親不親的拋開去,往后孫子跟她親就成了。
姐妹幾個按著座次落了座,灃哥兒知道男女不同席的道理,他見澄哥兒也在座,眼睛一眨明白過來,上去就拖了澄哥兒的手:“二哥帶我去玩?!毕肓讼胗旨右痪洌骸坝未?!”
袁氏才想拿吃的勾住他,明潼先點了頭:“可不呢,只這兒水大能游得了船的?!币膊贿^是從東邊的亭子劃到西邊的亭子去,走來的時候都瞧見的,哪里還能作謊,袁氏吩咐了下人去牽了船來,還問袁妙一聲:“阿妙要不要去?”
袁妙一張臉燒得通紅,搓了衣帶抬眼看看一座的小姑娘們:“我陪妹妹們坐坐?!痹蠚馑粫硎拢ち祟^讓丫頭們擺宴,這時候俱吃的粉菱桃花魚,這些個袁妙家中倒也嘗吃,并不以為奇,到紀氏叫人預備下的東西拿出來,中間幾樣不說吃,連認也不認得的。
她越發(fā)拘謹,不敢開口說話,也不識得幾個字,姐妹四個論一回帶春字的詩,她便嚅嚅著不開口了。
明湘心腸最軟,見不得她這個模樣,搭了話茬過去,看她掛在裙上的壓裙的結子打得好看,便問一聲:“這個花樣兒倒沒見過,是怎么打的?!?
袁妙且喜有一句能答得上來:“這是也不難作,拿勾針勾出來的?!眱蓚€從攢心海棠說到八角如意,還待往下說,卻叫明洛給打斷了:“我才便瞧見了,這荷包兒也繡的好,寶瓶樣的,我前兒才得著一個。”
這卻是府里作的,叫袁氏拿來給了侄女,袁妙心里有事,如今光身一個,穿著顏家吃著顏家的,聽見這一句動動嘴角:“是姑母看我喜歡這樣子,特意尋了給我的?!甭浜缶驮俨豢隙嗾f話了,捏著一塊花糕,托在帕子上一直不下口。
幾個姑娘坐在亭中,竟冷了場,明沅開口問道:“聽說姐姐住在城郊,咱們去歲也去了一回,見著捕麻雀來炸著吃的,還有踏青的,摘了薺菜花拌著吃的?!?
袁妙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我倒不曾見過捕麻雀,家里老人也不讓吃的,這時節(jié)香椿薺菜馬蘭都好吃的,下人去田埂里頭挑出來,新鮮的切拌了來吃,淋上點香油送粥最好?!遍_了這么個頭,席上的菜俱都說一回,這場宴才算挨了過去。
澄哥兒從頭至尾不過來,灃哥兒也懂得事體了,兩個人坐在船上,灃哥兒嘆了氣拍拍他的膝蓋:“二哥哥餓不餓?我倒有些餓了。”
澄哥兒摸摸他的頭,灃哥兒心里明白只說不出來:“你不喜歡嬸娘當娘,我也不喜歡姨娘當娘?!彼胃鐑河H近,說得這一句,澄哥兒就明白他說的是安姨娘,嘴邊噙了一抹苦笑:“我叫他們上些點心來,你要吃甚?”
兩個躲在船上,就著茶吃了些蜜馓子,估摸著前頭宴快散了,這才摘了一捧花回來,幾個女孩一人分得一捧,袁妙的那一束,是灃哥兒給的,他還小,袁妙接過去,伸手摸摸他的頭。
回去的時候明湘不曾忍?。骸白魃跗圬摿怂?,她也不過是聽了父母命才來的,這樣給她難堪,咱們成什么了。”
明洛本來就是爆脾氣,聽見她說立時反口:“我怎么欺負她了?偏你要作好人,她若不來哪個欺負了她?嬸娘打的主意你不知道?我最看不得你這個樣子?!闭f著氣哼哼的帶著采桑走了。
明湘呆怔在原地,眼圈兒一紅就要淌淚,明沅扯扯她的袖子:“為這個拌嘴,何必呢,好與不好,我們說了都不算?!?
明湘拿帕子一按眼窩,半聲兒都不出,垂了頭往回走,明沅才抬步要趕上去,卷碧打花廊那頭過來,見著她一聲笑:“六姑娘腳慢,倒省去我一段路了,太太那兒請呢。”
明沅一奇,說散了宴就各自回屋的,這時候又有什么事找她,卷碧滿面是笑:“是好事兒呢,宮里頭來人,說是大姑娘想見姑娘了,連牙牌都送了來,請了姑娘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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