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張姨娘攆著出來給紀(jì)氏請安,又讓她跟姐妹們走動,那些個針線也都收羅起來,就怕她看見花樣子就想起給詹夫人做小襖來。
屋里的琴重又拿了出來,原她學(xué)著管家,這些東西俱叫張姨娘收了,怕她分心在旁的事務(wù)上,這會兒恨不得哄著她玩,摸一下也是好的。
可明洛就是提不勁來,除了往紀(jì)氏這頭請安,連小香洲也不再去了,明沅三催四請的,還說要借了碧筒來開個荷花會,紀(jì)氏都許她們喝酒了,還把明芃那里存的釀酒都要了來,她還只搖頭。
明湘嘆一口氣兒:“只好叫她自個兒緩過來了,肯到屋子外頭走一走,總好過日日關(guān)在屋里?!?
明沅點一點頭:“該請還是得請,說不準(zhǔn)哪一天她就愿意了?!庇滞狭嗣髀逯泣c心,也不必她動手,只看著做就是,趁著觀蓮節(jié),做了個碎金荷花酥。
荷花會到底沒辦成,明蓁那頭送得信來,叫這一向有送的紅帖兒都一應(yīng)回絕了,越是熱鬧的地方越不能去。
紀(jì)氏接著消息就給明潼也送去一份,跟著就病了,說是進了夏日里覺得身上骨頭重的很,行動困難,還叫大夫上得門摸脈,大夫也是經(jīng)見過了,金陵城里真病的假病的那許多,藥鋪里頭溫補的藥物都快賣光了。叮囑些清淡飲食的話,煎點藥湯下肚,再有人來,一律回說病了。
等曹家下了獄,紀(jì)氏又怕鄭家有牽連,日日提心吊膽的等消息,知道曹家同鄭家相好,心里寬慰自個兒鄭家有太祖皇帝賜下來的丹書鐵券,可這東西旁的能保,謀反是再保不了的,等里頭又扯著吏部侍郎跟兵部尚書的時候,蔣家自個兒也沒能逃掉。
明潼心知鄭家無事,卻也挺著肚皮操持起來,一樣閉門謝客,下人連菜都少買,事兒出的多了,就有那起子想往上爬的人構(gòu)陷,趁著買米買菜把信藏在里頭,再往錦衣衛(wèi)指揮使去告發(fā),一查就查著了,無辜菜販米販也跟著一齊死。
錦衣衛(wèi)自立國以來,還從沒有過這樣大的權(quán)柄,原來也不直屬于皇帝,那是開朝以來的規(guī)矩,到這會兒全改過來,除了聽圣人的旨意,誰的也不聽,憑你一二品,說拿你就得鎖著走。
鄭夫人更不經(jīng)嚇了,曹家蔣家哪一個不是座上賓,前兒還一道摸牌的,第二日就說抓了起來,鄭侯爺也是一樣,他叫唬得關(guān)了大門不出去,原來就不是那等門庭若市的,這時節(jié)也沒人上鄭家的門了。
鄭夫人也顧不得兒媳婦懷著七個月的肚子,干脆把事兒都交到她手里,總歸還有一個在京的王爺姐夫能靠,關(guān)了屋門就跟女兒抱頭哭起來,鄭辰的婚事,得虧沒有落定,那家子也一并下了獄,只盼著千萬不要扯出什么來。
這倒是鄭家自個兒把自個兒抬得高了,鄭家如今只有一個侯一個二等云騎尉,別人要攀扯著攀扯不上,卻一個個嚇得跟縮頭鵪鶉似的。
便是這時候,明潼覺出鄭衍不對勁來,鄭侯爺能閉門不出,他卻還得當(dāng)差,一日隔著一日往宮里去,總能打聽些情況,可偏是這當(dāng)口,他竟也稱病不出了,一家老的病了便罷,怎么連年輕的也躺在家里不出門,何況鄭衍還不是不出門,他隔得幾日就尋了由頭出去一趟,明潼問了幾回,他只不說。
到后來又成了:“男人的事,女人家少問。”明潼一聽,眉頭都挑了起來,這時候到知道自個兒是男人了,等鄭衍前腳一出門,她立時就把平日里跟著他的兩個小廝叫了來,那兩個經(jīng)得上一回,算是明潼的人,卻也是一問三不知。
明潼皺頭眉頭,心里猜測著他在外頭做了甚,外宅他沒這個錢,若說妓子,他身上又干凈的很,再沒有胭脂花粉的味道,知道他是騎馬出去的,便叫小廝在馬房守著,等鄭衍回來了,去看那蹄子,濕著綠苔濕泥,那就是出城了。
這時候出什么城?明潼等他再去,便叫了陪房嬤嬤的兒子跟著,鄭衍一路出得城去,只作個踏青的模樣,見著有賣果子的,還買了一籃子果脆梅,一路上了山,看準(zhǔn)他進了個女尼痷,這才回來報給明潼知道。
竟還玩起小尼姑來了,明潼心頭冷笑一聲,這時節(ji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家里又不是沒妾沒通房,妓子也還罷了,尼姑又是個什么說頭。
她自有孕起,鄭衍便少往她房里來,明潼不請,他也樂得歇在別處,今兒回來又要往竹桃房里去,小篆卻來請他,鄭衍進門見她一日比一日豐腴,插著肚子等著,嘴里還道:“這么晚,有甚事?”
明潼也不同他多說,笑盈盈問一聲:“我害口倒想吃個酸的,素心痷前的脆梅,你怎么不帶些回來?”
鄭衍大驚失色,張口結(jié)舌的望著她說不出話來,半晌才道:“可有人知道?萬不能漏了風(fēng)氣去!”
明潼立時知道事情不對,放下臉來:“怎么,你有膽子做,這時候又怕起來了?”她這句一出口,鄭衍捂了臉:“捉曹家那一日,他就在痷中,聽見風(fēng)聲不敢露頭,我不過是……不過是為著平素好那么一場,曹家你也知道,走些私貨是成的,謀反再沒有那個膽子。”
明潼手指一緊,指甲深深嵌進掌心,看著鄭衍倒似不識得他:“你,你還藏了逃犯!”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