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嶠西“嗯”了一聲。
“他以后會(huì)變得很厲害的?!彼f。
“真的嗎?”林其樂問。
“他是齊天大圣,”蔣嶠西說,“上天入地,誰也不再是他的對手了?!?
蔣嶠西說,他會(huì)在香港給林其樂帶禮物回去,讓林其樂別哭了。林其樂聽了這話,終于破涕為笑了。
這是蔣嶠西第一次打電話來。隔天,林其樂一早起床又開始看《西游記》,她沒看兩句,突然想起了蔣嶠西。
林其樂坐在凳子上抱著電話機(jī),往香港撥蔣嶠西留給她的堂哥家的電話號碼。
對面一接起來,就是蔣嶠西又困又疲憊的聲音:“喂?”
林其樂愣了愣,她不知道蔣嶠西為什么一起床就是這種聲音?!笆Y嶠西!”她叫他。
蔣嶠西則如同見了鬼,瞬間就把電話給掛了。
林其樂不明所以,又往香港打了一次,沒有人接,她只好不打了。
蔣嶠西說他八月初就回群山。林其樂每天在家盼著八月,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
七月末的一天,林電工很高興,因?yàn)椴探?jīng)理說,省城總部分給林電工夫妻倆的房子終于落實(shí)下來了。
那是七月二十九日。林櫻桃坐在爸爸腿上,看著茶幾上鋪開的省城總部小區(qū)地圖。蔡叔叔在旁邊拿筆圈來圈去,告訴林櫻桃一家人,剩下的還有哪些房子位置最好。
“余哥挑過了嗎?”
“早就挑了,”蔡叔叔說,“就差你們家了。趕緊的,不然下個(gè)工地又來搶了?!?
林電工問:“櫻桃,你想住幾號樓?”
林櫻桃也不知道,她問:“蔣嶠西住幾號樓?”
蔡叔叔在旁邊笑了:“他家住干部樓,和你家隔一條馬路?!?
林櫻桃聽了,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那我住哪兒都行。”
她去后院喂小兔子的時(shí)候,聽到蔡叔叔在客廳里小聲道:“櫻桃長大了,是小姑娘了。”
“長大什么啊,”林媽媽直笑,“小孩子家家,胡說八道的?!?
蔡叔叔說:“娟子,你們看情況……稍微管管她……”
林其樂晚上睡前,在日記本上又劃去了一天。馬上就是七月三十日了,蔣嶠西是不是快要回來了?
也許是日思夜想,總是想起他。林其樂半夜正睡著覺,被耳邊咚咚的聲音吵醒了。
那聲音很輕,卻很有規(guī)律,一下一下,敲在林其樂床邊那扇被萬年青葉片遮掩住的小窗戶上。
林其樂掀開窗簾,揉著眼往窗子外面看。她穿著睡裙轉(zhuǎn)身下床,踩著拖鞋,繞過了爸爸媽媽正睡的大床邊,走進(jìn)客廳。
她打開外面的門鎖。
群山工地已經(jīng)進(jìn)入了后半夜,蔣嶠西穿著他夏天貫穿的黑色短褲,黑色短袖襯衣,他手里抱了個(gè)盒子,就站在林其樂家門外。
林其樂聽到了樹上的蟬鳴,也許還有附近某家叔叔打鼾的聲音。
“你回來了?”林其樂問。
蔣嶠西看了林其樂的臉,又看林其樂背后,他問:“叔叔阿姨都睡著了?”
林其樂輕手輕腳關(guān)了家門,躡手躡腳走過了爸爸媽媽的床邊,進(jìn)到自己的小臥室里。
她把床頭的臺燈擰開了,借著微弱的燈光,她接過蔣嶠西手中的玩具盒子。
“這是送給我的嗎?!彼春凶永锏陌疟韧尥?。
“這是我堂哥給你的?!笔Y嶠西也在床邊坐下了。
林其樂很好奇地看那個(gè)娃娃,又見蔣嶠西從他自己褲兜里拿出一個(gè)更小的盒子來。
是一盒音樂磁帶。
“這是我給你的?!彼f。
林其樂放下了娃娃,把磁帶拿過來看。
她從來沒見過封面上這個(gè)女歌手。
“為什么送給我這個(gè)?”她問。
蔣嶠西的聲音很輕,也因?yàn)橐雇砗莒o,便顯得清晰,清晰得林其樂甚至能聽到他的呼吸聲。
“我在香港聽到她的一首歌,”他說,“突然想起你了。”
“為什么想起我?”林其樂問。
“我也不知道?!?
臥室里有蚊子在叮人。林其樂坐進(jìn)了床里,把蚊帳簾子放下來,蔣嶠西也跟著她坐進(jìn)了蚊帳里。
林其樂的頭發(fā)沒有扎成馬尾,彎彎的披在肩上。她從床頭拿過隨身聽,把里面聽到一半的磁帶拿出來,然后拆開蔣嶠西送給她的這盤,放進(jìn)去。
蔣嶠西靠過來了,林其樂從他身上聞到了一股很淡的香味,似乎是男士沐浴露的青草地味道。
蔣嶠西拿過林其樂的一只耳機(jī),塞到他自己耳朵里。
“好像是第三首?!彼眠^了林其樂的隨身聽,直接按下快進(jìn)。
林其樂關(guān)掉床頭燈,在枕頭上躺下了。她往旁邊讓了讓,蔣嶠西便在她身邊也躺下去。
前奏是鋼琴聲。林其樂展開歌詞本貼在眼前看,沒有光,她隱隱約約能看清這個(gè)叫做孫燕姿的新人女歌手的照片。林其樂問:“蔣嶠西,香港好嗎?”
“好?!笔Y嶠西在黑暗里小聲說。
“很好玩嗎?”林其樂問。
“不是好不好玩的事?!?
“那是哪里好呢?”林其樂問。
蔣嶠西不說話了,也許是被林其樂的問題問煩了,也許他也不知該怎樣回答。他擠在林其樂身邊,擠在這小小的群山市,小小的床上。那女歌手一直在唱歌,蔣嶠西聽著聽著,慢慢把眼睛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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