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夫人臉色越發(fā)難看,鳳知微側(cè)頭看了看,一把抓住想要出去揍人的顧南衣,顧南衣垂目看看自己手腕上的纖細手指,不動了。
“不打擾夫人了,告辭?!兵P知微站起身來,“明天知微會在城門外等您的車馬‘接回秋府’,可別忘記?!?
秋夫人目光苦澀的點了點頭,鳳知微看她實在魂不守舍,微笑提醒:“您不應(yīng)該挽留下您的貴客嗎?”
秋夫人晃悠悠站起,跟著鳳知微行了幾步,麻木的高聲道:“舍間已備酒飯,魏大人還是請用了晚飯再走吧?!?
“夫人盛情,小侄心領(lǐng)?!兵P知微裝模作樣長揖,“實在還有事,下次再來恭領(lǐng)慈訓?!?
惺惺作態(tài)客氣一番,鳳知微和那批沖來捉刺客的侍衛(wèi)擦肩而過,一眼看見看熱鬧跟來的淳于猛和燕懷石,淳于猛遠遠抱臂而觀,大聲笑道:“秋將軍家的護衛(wèi),好大氣勢!攆個刺客,從府東攆到府西,影子都沒看見!”
秋家和淳于家都是武將名門,卻屬于不同派系,平日里關(guān)系不睦,淳于猛逮著說上幾句也是痛快的。
秋夫人不認識這兩人,聽管事介紹了,心中更加凜然——鳳知微哪來這么大能量?竟然結(jié)交了淳于家和燕家!
她立在階前,心緒煩亂的斥責護衛(wèi)頭領(lǐng):“我這里好好的,哪來的刺客?這么胡亂嚷嚷,也不怕客人笑話!”
“夫人!”安大娘連滾帶爬的撲到階下,“老奴剛才被那鳳家女人給打了……您看看——”
秋夫人一眼也沒看鼻青臉腫的安大娘,“你真是老昏聵了!這什么地方?由得你大呼小叫?沒得叫人說我秋府沒有規(guī)矩!拖下去,掌嘴——”
不等眾人將驚呆了的安大娘拖下去,她冷然對一屋子丫鬟仆婦道:“微兒剛從江淮我盛家老宅回帝京,還在城外,什么回府打人?明天讓老劉備車,帶婆子們?nèi)ソ有〗慊馗?。?
滿院子婆子和趕來的管事齊齊一愣,鳳家丫頭被逐出府就失去下落,從來也沒聽夫人提起一句,大家都當她死了,死就死了,草根一般也沒人惦記,怎么現(xiàn)在突然說起在江淮盛家?還說要接回府?
“夫人!”安大娘掙脫婆子向前一撲,“您聽我說,真的是鳳家那個丫頭……”
“拖出去!”秋夫人厲喝,重重拂袖回了內(nèi)室。
鳳知微含笑行過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安大娘,衣袂飄飄,點塵不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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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鳳知微不當值,點了卯后,便恢復了鳳知微的裝扮,在城外等候“被接回府”。
在城門口剛剛站定,便見一群鮮衣怒馬的異族裝扮男子,馳馬呼嘯卷來,城門口排隊的人們紛紛讓道,還是吃了一鼻子灰。
守門兵卒皺眉咕噥:“呼卓十二部!越來越不像話!”
鳳知微看看那些跋扈馳行的男子,也皺了皺眉,呼卓十二部是多倫草原最大部族,原先和大越出于一脈,先祖因為爭位失敗遁走草原,占據(jù)多倫草原西南,后在與大越年年爭斗中不敵,投入天盛版圖自愿稱臣納貢,納貢其實也是意思意思,因為呼卓十二部地盤有一大部分,正在大越和天盛之間,是大越進犯天盛的天然屏障,天盛每年冬天還撥大量糧食予以支援。
如今天盛大越即將開戰(zhàn),呼卓十二部的立場顯得尤其重要,據(jù)說呼卓部為了表示忠誠和支持,也出兵一萬,且命王世子親自上京拜見皇帝,朝廷因此倍加籠絡(luò),看來一番厚待,已經(jīng)養(yǎng)出了這個部族的驕嬌二氣。
鳳知微現(xiàn)在不想多事,她在秋府管事的迎接下,上了秋府馬車,馬車剛動,突有人敲玻璃。
看那手勢,是敲,但是一敲之下,“砰”一聲,昂貴的玻璃全部碎裂。
一人在窗外笑道:“久聞帝京大戶人家的小姐,都是截然不同草原女兒的嬌弱美麗,好容易遇見一個,我瞧瞧?!?
話說得簡單,正因為簡單,而分外放縱恣意。仿佛這世間事,他說了就是命令,誰也不能違拗他一分。
秋府張大管家大驚失色——他來之前就得了夫人再三囑咐,務(wù)必恭敬對待鳳小姐,雖然心中不滿,卻也不敢對夫人的命令打折扣,沒想到在城門口,竟然遇上這事。
天盛王朝雖然官員貴族崇尚****,但是對自家女兒,還是十分上緊的,未嫁女兒被陌生男人當街非禮,將來議婚,必受影響。
他帶著護衛(wèi)便想攔上去,腳步剛動,“嚓”一聲,數(shù)匹健馬齊齊橫在他面前,落蹄聲如一聲,七八條深紅纏金絲牛皮鞭靈蛇般一卷,秋府護衛(wèi)便彈丸般被四散拋開。
這些人行動利落,動作劃一,眉目掩在寬檐帽下,只看得見胡茬隱隱的刀削般的下巴。
那在馬車旁一指敲碎玻璃的男子始終沒有回頭,專心的要“瞧瞧大戶人家小姐”。
玻璃碎,竹簾掀,天光一亮,鳳知微趕緊偏開臉。
然而一偏間,那人目光如鷹,驚鴻一瞥已經(jīng)看見她相貌,怔了一怔后,突然放聲狂笑。
“啊喲我的長生天!”他笑得渾身亂顫,“我說中原大家小姐干嘛都拼命藏著掩著!原來都是這么見不得人的黃臉婆!”
“有病的吧?”他饒有興致伸手去扳鳳知微下巴,“中原女子,都是這么弱?”
他的手突然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