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
懷愫文
朱長文說話間就伸手探向小小左肩,手掌作爪,要將小小拿住。
小小躲避不及,眼看便要被他捉著,朱長文卻突然痛叫一聲,縮回手去,捂著手心:“是什么蜇人?”
低頭一看,虎口青中透紫,上頭兩個小孔汩汩流出血來。
豆豆從小小懷中探出,攀到小小肩上,沖朱長文咧開尖牙,它只有手指粗細(xì),卻通身赤色,一看就是毒蛇,朱長文心頭火起,還未能說第二句話,人便軟了下去。
聞人羽眉頭緊皺,扶住朱長文,取出三根銀針扎在朱長文臂上穴道,想要壓制蛇毒,誰知這毒走得極快,青紫順著血脈往上。
朱長文翻眼暈了過去。
小小嚇得怔住,豆豆從沒咬過人,哪知道它竟然這樣毒。
聞人羽臉色發(fā)沉,對小小道:“那條是什么蛇?”要先知道品種,才方便解毒,不過須臾的功夫,朱長文已經(jīng)面色轉(zhuǎn)青,這毒用銀針竟壓不住。
小小這下回過神來了,師兄放了火,豆豆又咬了人,這事是不能善了了,此時不逃還待何時,她邁步跳過朱長文,逃出聞人羽的屋子。
聞人羽手執(zhí)銀針替朱長文壓毒,小小逃走也來不及去追,百忙之中抬起袖口,從袖中放出一只紙符黃雀,跟在小小身后。
小小轉(zhuǎn)過回廊,就見觀中東南角濃煙滾滾,確是走水了,她害怕謝玄被人捉住,從懷里掏出紙鶴:“去,去找?guī)熜??!?
豆豆盤在小小的肩上,扭頭瞧見一道黃影跟在身后,它齜牙威嚇,小小轉(zhuǎn)頭看見,腳步稍停,等黃雀飛的近了,豆豆躥上去就是一口,咬斷了紙黃雀的脖子。
那符紙還真不好咬,咬得它兩顆米粒小牙生疼,一邊繼續(xù)逃命,一邊扭頭擺尾的撒嬌,小小摸摸它的腦袋:“你乖,咱們找到師兄就能逃出去了?!?
可眼前夜色茫茫,師兄又在何處?
謝玄在三清觀外埋伏了一天,師父和小小都在觀中,他怎么也得想個法子渾進(jìn)去。
可三清觀閉門謝客,連香客都不讓進(jìn),他繞著這座道觀轉(zhuǎn)了幾圈,都沒找到能下腳的地方。
好不容易天色暗下來,觀中敲鐘傳膳,謝玄瞅準(zhǔn)機(jī)會翻墻進(jìn)去,腳尖一落,就聽見個熟悉的聲音:“直娘賊,這頓頓的青菜面筋燉豆腐,甚時候是個頭?!?
是胡大哥,他們竟也在三清觀?
謝玄腦子轉(zhuǎn)得極快,難道王三口中說的紫微宮來人,是指聞人羽一行人?他們明明腳程更慢,怎么竟還會捉著師父?
謝玄悄悄跟在大胡子身后,大胡子這幾日天天吃素,直吃得腳跟都無力,這觀中人又多,一時倒沒聽見有人跟在自己背后。
大胡子拿了三四個饅頭回房去,走到僻靜處,便覺出不對來,繞過回廊等著,探手一抓,卻撲了個空,抬頭一看,謝玄正藏在廊間梁上,對他咧嘴一笑。
“胡大哥?!?
乍見謝玄,大胡子剛要笑,又皺起眉頭,低聲道:“你怎么來了?”
他一管聲音十分粗豪,壓低了也比尋常人要響亮,謝玄輕巧巧落地:“胡大哥的耳朵真是靈。”
他腿上站樁的功夫,練了十多年,便是在山壁之上,也如履平地,不意大胡子竟能憑耳力聽出來。
大胡子笑了:“我這雙耳朵沒告訴我,別的耳朵告訴我了?!边@是他戰(zhàn)場上練出來的,全身都是眼睛耳朵,要想埋伏他,那真是想錯了。
大胡子知道盜寶通緝的事是蕭廣福作假,拍著謝玄的肩道:“走走走,我嘴里淡出個鳥來,趕緊陪哥哥我喝一杯去?!?
謝玄搖搖頭:“三清觀的道士將我妹妹捉來了?!?
大胡子臉上變色,小小個頭也小,人也小,才多大點的年紀(jì),這一干道士竟欺負(fù)一個小姑娘,他濃眉一皺:“你是來救你妹妹的?”
想了想道:“我?guī)闳フ夜?,他還是個能說理的人?!?
謝玄一路走來,就沒遇上過講理的道士,哪還肯信聞人羽。
大胡子解釋道:“公子已經(jīng)證查明了,都是那蕭廣福作惡,與你們兄妹不相干。”
謝玄冷笑一聲:“既不相干,我兄妹二人怎么還被道門通緝?舉步維艱?胡大哥也不必替他們說話,我也不麻煩你,自己去找便是,只煩請胡大哥替我探一探,我妹妹被關(guān)在何處了?”
大胡子見無法打消謝玄的成見,嘆息一聲:“行,我替你探一探。”
隨手抓了個小道士過來:“捉來的緝犯關(guān)在何處了?”
他是跟紫微宮那幾個一道來的,平日雖不在一處,對小道士來說也是上官,小道士答道:“在膳堂后的院子里,等知觀問過話,就會交由上官帶回京城?!?
膳堂大胡子還是識得的,給謝玄指了路,對謝玄道:“我的屋子在左手邊第三間,有事便來尋我?!?
謝玄知道大胡子在一行人中身份尷尬,他能如此相幫,已經(jīng)承他的情。
拱手道:“胡大哥,欠你這一頓酒,必要還你,咱們喝個痛快?!?
謝玄繞過回廊,跟著送膳食的小道士到了膳堂,剛要往后院去,迎面又來了一隊,他干脆躲進(jìn)廚房,藏身在房梁上。
幾個小道士道:“怎么不見明蘊,他送個飯怎么這樣慢,就要作晚課了?!?
“他給那兩個犯人送飯去,必要等他們吃完了才回來,我去換他,讓他先回來用飯?!毙〉朗咳ズ鬀]一會兒,觀中的鐘聲就響了起來。
明蘊暈在屋內(nèi),腦袋上頂了一個在包,兩個關(guān)起來的犯人,早就不知逃到何處去了。
謝玄聽見鐘聲就知道不好,想跳下房梁去找小小,門被輕輕推開,進(jìn)來個道士,掀開蒸饅頭的籠屜,抓了兩個饅頭就啃。
又四處翻找個不停,啐了一口:“一點葷腥油水都沒有?!?
這人穿著三清觀的道袍,謝玄只能看見他頭頂?shù)拦冢€以為是三清觀的道士,聽見他的聲音才認(rèn)出來,這是金道靈。
他跳下房梁,落在金道靈的背后,手腕一壓,按住他的肩:“我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