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昌帝姬不記得自己睡了多久,等她幽幽睜開眼睛,只覺得渾身懶洋洋,酸得不想動彈。
那雙蟬翼般的睫毛顫抖著,水汽彌漫的眸子透著疏離和迷茫,不知身在何年何月。
外頭的夕陽在屋內(nèi)灑落斑駁的金色碎影,窗外那片樹影在秋風(fēng)吹拂下散漫得左搖右晃,西昌帝姬細聽下,隱隱能聽到樹葉的沙沙聲還有風(fēng)聲……天地寂寥,仿佛這世間只剩下她一人。
昏睡前耗費太多精力和氣力,剛剛蘇醒的西昌帝姬甚至沒反應(yīng)過來自己為何會躺在這里。
等她回憶睡前的記憶,這才想起來自己昏迷前在生產(chǎn)……
生產(chǎn)?
西昌帝姬一愣,放在被褥下的手忍不住撫上癟下去不少的肚子。
入手的觸感很軟,稍微一捏就能捏到一坨軟軟的肉。
她的肚子看著還是很大,全然沒了未孕前的纖纖細腰,但她知道,她與孩子數(shù)個月血脈相連的感覺沒了。孩子還在的時候,肚皮繃得很緊,戳著硬硬的,現(xiàn)在摸著一團柔軟。
這個事實讓西昌帝姬忘了肚子上那些丑陋的妊娠紋,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孩子呢?
盡管這個孩子并非她所期盼的,但不可否認,孩子是世上與她血脈最親近的存在。他的存在再怎么不堪,那也是她懷孕多時才生下來的孩子。有這么一個孩子,總好過一無所有。
“來、來人……”
正欲開口,西昌帝姬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嗓子干得像是要著火,想喝水的念頭前所未有得強烈。
她忍著嗓子的不適,努力用喑啞輕微的聲音喚婢女進來伺候。
西昌帝姬醒來的時間很巧合,婢女前腳出去辦事兒了,她后腳醒來,因此苦等了一陣子才有人理她。女婢瞧見西昌帝姬醒來了,差點兒驚得打翻水盆,連忙給她端來熱水,喚來醫(yī)師。
這一杯水下去,喉嚨那股火像是被澆熄了,讓帝姬忍不住發(fā)出一聲舒服的喟嘆。
“孩子呢?”
帝姬問得有些忐忑,萬千思緒糾纏在一塊兒,正是剪不斷理還亂。
她既希望孩子好好活著,但又覺得孩子活下來的希望不大。
帝姬昏迷前聽產(chǎn)婆說剛開三指,還遠不到生產(chǎn)的時候,但那時她已經(jīng)疼得沒力氣,實在是生不下來。昏迷之后再醒來就是現(xiàn)在,挺起的肚子已經(jīng)空了,她身邊也沒有孩子哭啼……
這意味著什么,帝姬心知肚明,心下有幾分絕望。
人是復(fù)雜的生物,帝姬為孩子的離去感到絕望的同時又隱約松了口氣。
外人都以為孩子是安慛的遺腹子,唯有她和皇兄知道她腹中孩兒是二人悖逆人倫的產(chǎn)物。
她與皇兄乃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啊,悖逆人倫生下的孩子極有可能是模樣奇怪的怪物!
西昌還為滅國,皇室尚且鼎盛的時候,皇室便有某個長輩帝姬與親叔叔亂來懷孕的消息,據(jù)聞那位帝姬生下的孩子就是三腿無嘴無鼻的怪物,最后被摔死草草埋葬,掩蓋這樁丑聞。
皇室類似的傳聞還有很多,西昌帝姬越想越是忐忑惶恐。
若孩子是怪物,她作為生下怪物的女人,會不會有危險?
外人會不會懷疑這個孩子不是安慛的遺腹子,繼而查到她與自己的皇兄給安慛戴了綠帽?
哪怕這頂綠帽并非她倆有意為之,而是花淵逼迫算計……
可,這話說出去又有誰相信呢?
基于種種考慮,西昌帝姬寄希望孩子能活著給自己做個伴,同時又期盼別連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