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湛兮在宋青柔臥室待得太久,怕郁清棠等得著急，便匆匆離開了。
離開之前程湛兮想問程淵兮要電話號碼，兩人先友好地談?wù)劊虦Y兮以“她現(xiàn)在對你一肚子火,我不能讓妹妹受委屈”這一理由,把衛(wèi)小姐的怒火一肩擔(dān)在了自己身上,感天動地好哥哥。
程湛兮趕時間,說了聲好,謝謝哥哥,轉(zhuǎn)身拉開門出去了。
好哥哥程淵兮上前反鎖了門，快步走回來,哪兒有方才半點的豪壯，多了幾分急切，對宋青柔道：“快瞞不住了,媽！”
宋青柔在房間來回踱步，說：“我知道,我知道?！?
程湛兮是他們的女兒和妹妹，他們了解她就像了解自己?，F(xiàn)在只是一通亂拳把她打懵了,只要給她一點時間,讓她靜下心好好思考,很快就能發(fā)現(xiàn)這其中種種漏洞,從而找出真相。
更要命的是,宋青柔的兒媳，程淵兮的弟妹——郁清棠小姐，演技水準(zhǔn)在標(biāo)準(zhǔn)線以下,簡直快到負數(shù)。再厲害的影帝影后也帶不動一個花瓶美人。以后有必要單獨給她輔導(dǎo)一下！
這不僅僅是一場家庭團建活動，更是斗智斗勇的過程。
尤其是拉著郁清棠一起團建,難度直線上漲。
宋青柔和程淵兮互視一眼，異口同聲道：“明天就見面！”
成敗在此一舉，不能讓程湛兮有反應(yīng)過來的機會！
***
程湛兮從宋青柔的臥室走出來，到二樓下樓梯的拐角處，手搭上溫潤包漿的實木扶手，腳步驀地頓了一下。
她回頭看了眼緊閉的房門，明亮的走廊，幅度輕微地歪了歪頭，總覺得有哪里不對的樣子。
是哪里呢？
程湛兮一邊走下樓梯，一邊若有所思。
衛(wèi)小姐……
程湛兮對這個莫名其妙橫在自己和郁清棠之間的人本能地不想去思考，導(dǎo)致思路卡在了中間。
郁清棠出現(xiàn)在樓梯盡頭，程湛兮干脆利落地把衛(wèi)小姐拋到腦后，在最后幾級停住，道：“我從這里跳下去你能接住我嗎？”
郁清棠：“……”
她估量了自己的細胳膊細腿，默了默，說：“我和你一起跳?！?
程湛兮哈哈笑，走了下來，抱住她的腰，讓她雙腳懸空。
郁清棠常常被她抱來抱去，沒有驚訝，只是扭頭看了眼客廳墻角擦花瓶的一位傭人。傭人正對著他們，只要抬起頭就能看見。
郁清棠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放自己下來。
兩人坐到沙發(fā)上，郁清棠問道：“阿姨和你說什么？”
程湛兮學(xué)著她之前的語氣道：“秘密?！?
郁清棠笑笑。
“你怎么不問問我是什么秘密？”程湛兮為了逗女朋友，不懼引火燒身。
“秘密不就是不能說的么？”反正宋青柔晚點會告訴她。
程湛兮笑：“也是?！?
郁清棠參與這次團建，本來對程湛兮時常涌起愧疚感，自從知道她逃的是自己的婚以后，這種感覺就蕩然無存了。
郁清棠自己也是背著婚約和她談戀愛的——雖然她完全忘記了這件事，但是她做了初一，就不能怪程湛兮做了十五。她們倆彼此彼此，大哥別笑二哥。
但戀愛中的女人是無比小氣的，程湛兮逃了她的婚是事實，她耍耍小性子理所應(yīng)當(dāng)。要是事實揭穿以后，程湛兮也生她的氣，她再哄她就是了，上次程湛兮想試試在餐桌，她沒答應(yīng)，如果……嗯……
話又說回來，郁清棠一個人是絕對不會也不敢設(shè)計程湛兮的，歸根究底是程家人給了她底氣。
她第一次見宋青柔，宋青柔把她當(dāng)兒媳婦，噓寒問暖，第二次見她，宋青柔串通她逗程湛兮，既溫柔大方又活潑有趣，對郁清棠來說填補了她生命想象中對“媽媽”這一形象的空白。程淵兮也很好，斯文英俊。程頤也很好，是個醋缸。
他們一家人都很好。
***
“明天？！”程湛兮在陽臺打電話，回頭看了眼陽臺門內(nèi)的郁清棠，郁清棠在看書。
她自從放了暑假就無事一身輕，經(jīng)常捧著書讀，沒有特定某一類書，有時候看看人物傳記，有時候看看世界名著，流行小說也看，特別古早的狗血愛情也能看得津津有味。她失去的東西，正在以某種方式一一補回來。
程湛兮見她沒注意到自己的失態(tài)，將臉轉(zhuǎn)了回去，壓低聲音對那邊的宋青柔道：“這么快么？”
電話里宋青柔演得更游刃有余了。
“你哥給衛(wèi)小姐打了電話，她說明天，你不方便的話要不晚幾天？”
“別晚了，就明天！”程湛兮連忙道。
早解決早輕松，一會兒再惹出什么幺蛾子來。
程湛兮遲疑道：“她那么想見我，真的只是讓我道歉？”
宋青柔腿伸直，擱程頤腿上，程頤在給她按摩小腿。宋青柔舒適地嘆了一聲，鼻音慵懶道：“不然呢？就算她真的看上你了，你也得解決不是？將來她過了門，嘖，遲早要面對的事。”
“媽，我怎么覺得你向著衛(wèi)小姐呢？”程湛兮有點琢磨出這個意思。
嘶——
差點兒馬失前蹄。
宋青柔臉色微微一變，旋即自若回答道：“我向著她很奇怪嗎？她是你哥哥未婚妻，我不同樣向著郁清棠嗎？不能厚此薄彼?！?
程湛兮被她說服：“你說得對，明天幾點？”
宋青柔道：“明天上午九點，mnsn咖啡廳，她有預(yù)約，你到了報名字就行?！?
程湛兮在心里記下：“好?！?
宋青柔道：“要媽媽陪你去嗎？”
程湛兮笑道：“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宋青柔嘆氣：“媽是擔(dān)心你被衛(wèi)小姐迷倒，把持不住?！?
程湛兮：“……”
宋青柔說：“我見過衛(wèi)小姐，跟小棠的美貌不分高下?！?
程湛兮：“……媽，我要去陪女朋友了?！?
宋青柔道：“再陪媽聊會兒，好久沒見你了?！?
今天下午剛從家里回來的程湛兮：“……”
宋青柔向程頤抬了抬手，程頤把他的手機送到她手里。
宋青柔點開郁清棠的微信。
房間里的郁清棠拿起手機。
[程頤]：我是媽媽
[宋青柔]：明天上午九點，mnsn咖啡廳
郁清棠盯著第一行字看了許久，眼眶有點發(fā)酸。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移到第二行。
[郁清棠]：定了嗎？
[宋青柔]：定了
[宋青柔]：明天程湛兮出門以后，我會想辦法拖延她在路上的時間，她哥哥開車到家里接你，你有改進的提議嗎？
[郁清棠]：沒有，按阿姨說的做吧
宋青柔在手機這頭笑了聲。
還阿姨，很快就要改口叫媽了。
程湛兮拿著手機莫名其妙：“媽你笑什么？”
剛剛非要她和她聊天，結(jié)果宋青柔有一句沒一句的，嗯，哎，啊地敷衍她。
一心二用的宋青柔完成了調(diào)虎離山的目的，說：“乖女兒早點睡覺，我掛了啊?！?
程湛兮：“？？？”
親媽？？？
程湛兮拉開陽臺門進來，手機隨手扔床上，一直走到沙發(fā)，扶著郁清棠的肩膀坐在她腿上，裝可憐道：“我肯定是我媽充話費送的?！?
郁清棠：“？”
她不懂這個梗。
程湛兮改口：“我是垃圾桶里撿來的?！?
郁清棠還是不懂，但她會接話：“垃圾桶里怎么能撿到你這樣的寶？”
程湛兮說：“加個貝?！?
郁清棠在心里聽話地喊她“寶貝”，面上一不發(fā)。
程湛兮自己喊：“寶貝?！?
郁清棠“嗯”了一聲。
程湛兮坐在她腿上，手圈住她的脖子，長長的睫毛半垂，乖巧溫順。
要是兩人角色調(diào)換過來，程湛兮早就禁不住，將她按在懷里親。郁清棠卻沒有反應(yīng)，畫面像是按下了暫停鍵，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郁清棠艱難地動了動腿，小聲道：“我腿麻了，你能不能先下去一會兒？”
程湛兮：“……”
郁清棠站起來走動，活動筋骨。
比起明天的定時炸.彈衛(wèi)小姐，還是她家里這個道阻且長。
程湛兮神情復(fù)雜地拿起丟在床上的手機。
你有沒有遇到過那種只受不攻的女朋友?。?
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喻見星收到遠程求助，打字回道：有啊，蠻多，枕頭公主嘛
她們是怎么想的呢？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枕頭公主
喻見星看程湛兮“正在輸入”了一會兒，什么也沒發(fā)過來，道：你家那個是？
程湛兮還在打字，喻見星下一條又來了。
我覺得不像啊，她要是躺0，那手不白瞎了嗎？
是吧，我眼饞她手好久了
身子也饞很久了吧
[生活不易，程喵嘆氣.gif]
喻見星笑得直拍大腿。
兮兮加油，等我忙完這份設(shè)計稿給你想想辦法
感恩姐妹
程湛兮聽著浴室里傳來的水聲，郁清棠先去洗澡了。程湛兮坐在她之前坐的沙發(fā)里，漸漸把情侶生活的事從腦海里移除出去。
衛(wèi)小姐。
這個人再次浮上她的心頭。
神秘的衛(wèi)小姐，全京城沒幾個人見過她，神龍不見首也不見尾。
衛(wèi)小姐。
宋青柔，程淵兮，當(dāng)面道歉。
程湛兮指節(jié)有規(guī)律地敲打著膝蓋。
這件事怪怪的，總覺得自己像是落進了什么圈套。
兩人先后洗過澡，并肩躺在床上，因為休息得早，做完一次不到十點，程湛兮關(guān)了燈，看著黑暗的天花板想事情。
郁清棠也不太累，問她在想什么。
程湛兮笑著說沒想什么。
郁清棠咬了咬唇，拉著她的手腕晃了晃，細聲細氣在她耳邊：
“我想要?！?
程湛兮終于累得睡著了，郁清棠腰酸腿軟，抵著程湛兮的肩膀睡了過去。
宋青柔怕出現(xiàn)萬一，讓郁清棠配合，晚上拖住程湛兮，最好不要讓她有思考的時間。郁清棠只知道這一種辦法讓她無法思考。
翌日早晨。
郁清棠做好了早餐，兩個人面對面在餐桌吃飯。
程湛兮假作不經(jīng)意地說道：“我上午有點事，要出去一趟。”
郁清棠低頭喝粥，眼睛沒有對上她視線，說：“好。”
在程湛兮看來這就是無條件地信任她，而自己卻要瞞著她去見那個烏龍的前未婚妻。
程湛兮五味雜陳，許久沒有說話。
郁清棠捧著粥碗的指節(jié)收緊，心跳加速。
她為什么不說話，是識破自己了嗎？那戲還要不要繼續(xù)演下去？
郁清棠不敢抬頭。
程湛兮越發(fā)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