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山,蛤蟆寨。
程大雷問出這個問題,表情卻有些不太敢相信。不知是不相信薛半川就這樣死了,還是不相信戎族會突然來襲。
“死啦,死啦!”黃三元無所謂的揮揮手:“戎族剛破城就把他砍了,城里一片大亂,陸亨也死了。虧得趙兄弟有本事,在萬軍叢中帶著我殺了出來?!?
程大雷撇撇嘴,趙子龍的隱藏屬性可是龍膽,萬軍叢中來去自如,你就當(dāng)自己客串一次劉禪吧。
程大雷和薛半川與陸亨的關(guān)系都談不上有多好,甚至可以說互為仇敵,然而在二人死后,程大雷還是有些兔死狐悲的傷感。
“楊龍停呢,他怎么樣?”程大雷道:“難道也死了?”
“估計沒死,路上聽說這楊龍停逃了,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活著?!?
“這條老狗可兇得很,他統(tǒng)五萬精兵,怎么會在戎族面前如此不堪。而且楊龍停兩個月都打不下黑石城,戎族又如何能在半日做到,難道他們是天兵天將下凡嗎?”
程大雷半是自自語半是詢問,他心里是有些想不明白的。楊龍停統(tǒng)五萬兵,薛半川滿城軍民加起來,足有十余萬??v是一些老弱婦孺難以派得上用場,可一兩萬能用的壯士總是有的。
此刻,程大雷腦海里冒出了那句十分經(jīng)典的話:就算幾萬頭豬抓也要抓幾天,怎么會敗得這么慘。
程大雷問完之后,見周圍幾人都用奇怪都眼神看著他。
“大當(dāng)家,那可是戎族??!”徐神機(jī)。
其他人眼神中也流露出這個意思,程大雷沒有作聲,心里卻冒出一句話:戎族又怎么了?
在大武立國之后的一百二十年內(nèi),就算不提三十年那場戰(zhàn)爭,其他大大小小的戰(zhàn)斗,帝國也是輸多勝少。
說也奇怪,這群粗魯、落后、連自己文字都沒有的野蠻人,卻有極強(qiáng)大的戰(zhàn)斗力。將帝國精兵摁在地上,摩擦得一點脾氣都沒有。
帝國上到君王,下到奴隸,人人都有恐戎癥,達(dá)到談戎色變的地步。
這次楊龍停面對戎族不戰(zhàn)自潰,黑石城守軍見到戎族便先嚇走了一半膽。
就連落荒而逃的楊龍??赡芏紱]有想到,黑石城已經(jīng)是帝國北地的最后一城,踏破這座城池,穿過青牛山,便是一馬平川的千里沃土,帝國在極北之地,將無險可守。
三十年前,確切說是三十一年前,戎族長驅(qū)直入,直入帝國腹地,燒殺搶掠,所過之處寸草不生,尸橫遍野,就連帝國陛下也被迫逃出了京城。
那一戰(zhàn),是整個帝國軍人的恥辱,帝國也因為那一戰(zhàn),動搖了皇權(quán)的權(quán)威。過后許多年,朝廷民間,詩人官府,都在想法設(shè)法洗白那場戰(zhàn)斗:我們其實沒有失敗,那其實是誘敵深入的戰(zhàn)略,顯示了陛下的英明神武,而且最后戎族不是被趕跑了嘛……
多少軍人在那一戰(zhàn)被捧為英雄,多少英雄又被追捧到神的地步。
但其實究竟怎么回事,所有人都明白。
那天上午,程大雷模糊記得自己早餐吃了兩片面包,又喝了一些酒,然后就覺得肚子有些不舒服,之后就陷入了關(guān)于以后要不要在早上喝酒,以及該不該喝酒和每天什么時候喝酒的糾結(jié)中。
路易十六在三十八歲那年被處死,行刑那天,他在日記上寫的是:今日無事。
本來程大雷印象中,那天也是個乏味而又無聊的日子。那時他還沒有意識到,風(fēng)起于青萍之末,原來很多大事都是在一個個自以為無聊苦悶的日子開始的。
三十年帝國被戎族打得跪在地上,時隔這么多年都沒法真正站起來??烧l又能保證,三十年發(fā)生過的事情,不可以再演一次。
亂世,有時候就是來得這么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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