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能否換來那家姑娘的清白身子?”
程大雷走出書案,來到張肥身邊,將他身上的荊條一根又一根取下??吹狡浔澈蟊徽勰サ醚饽:?。當真是鐵打的漢子,背上傷口如此,還能談笑自若。
程大雷招招手,令小鹿取來自己的一件袍子,披在張肥身上。
“大當家,我……”
程大雷拍拍他的肩膀,道:“張三哥呀張三哥,你我兄弟是為何聚在一起的。為的就是不受一些窩囊氣,方才扯起反旗,不服王法管么。今日不同昨日,我們已經(jīng)不是青牛山的一伙小山賊。今日天下,無論如何都有我兄弟一份,那家諸侯,哪怕指著鼻子罵我們是山賊,心里多多少少都要讓咱們幾分。”
“能走到今日這一步,要記得死去弟兄,也有我的功勞,另外還有一份功勞是屬于張三哥的。可是,咱們現(xiàn)在不受人欺了,不是說咱們就轉(zhuǎn)過身欺負別人。那家姑娘清清白白,平白遭了這等禍事,你若有姑娘,會如何做?”
張肥沉默不。
崔白玉卻是皺起眉頭,多看了程大雷一眼。天下人都說程大雷如何的十惡不赦,卻是沒想到他能說出這樣一番話。
程大雷擺擺手道:“好了,去吧,去吧。我這番話三哥聽得進去也好,聽不進去也罷,都是程某的肺腑之。我知道今天還有許多人來求情,我在這里等著,我一個個同他們說。”
張肥黯然離開,程大雷嘆口氣,那種疲憊感又涌了上來。他坐回到書案后,將杯中涼茶一飲而盡。
崔白玉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仿佛父親也常常獨坐,半晌一動不動,也不知想著什么。
崔白玉頓了頓,大著膽子道:“其實這件事也不是非要殺人不可,自可施舍那苦主一筆銀錢,只要數(shù)目足夠多,他們就不會鬧下去,說不得還會心情竊喜?!?
程大雷抬開眼睛,兩道目光刺向她:“那么我和你們這種人還有什么區(qū)別?”
崔白玉一楞,忽覺得哭笑不得。程大雷竟然站在道德制高點鄙視自己,喂,你是個山賊吶,你有什么資格鄙視我們。
崔白玉沒有開口,忽地想起一些事。相府在京州的勢力是大的,府中難免有些紈绔子弟,相中了街上的姑娘便搶回家中,事后不過施舍幾兩銀子。這還算是好的,有些家人不從的,用棍棒打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從小在這種環(huán)境下長大,崔白玉的善惡觀其實很模糊。直到此時此刻,她方才覺得:也許這些事情根本不對。
猶記得那年春光好,長安城外薔薇綻放,自己性子來了便去城外賞花。偏巧有個不識趣的婦人在此地割豬草,自己只是稍稍露出被擾了性子的不耐煩,手下家丁便將婦人一頓亂揍。還了自己一片清凈,那婦人后來如何,其實自己是不關(guān)心的。
這些或許是不對的。
汗津津濕透衣衫,崔白玉從沒這樣想過世間道理,只認同拳頭大就是道理??蛇@本就不該是天地間的道理。
一報還一報,如果自己認同這個道理,那么今日落在程大雷手中,又恨從何來,怒從何起?
這時候,外面?zhèn)鱽眙[哄哄的哭聲,打斷了崔白玉的思緒。
程大雷皺起眉頭:“外面發(fā)生什么事了?”
伺候的下人過來,道:“大當家,那孫小毛的老娘找上門來了?!?
程大雷手扶額頭,覺得有些頭疼。孫小毛的父親戰(zhàn)死,家中便剩這一個老母。
“大當家,您要不要避一避,這老人家可是不好惹?”
程大雷深吸一口氣:“避什么避,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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