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西南,無垠的赤色戈壁,如同被潑灑了億萬頃凝固的鮮血。
天空是污濁的褐紅色,像是永遠籠罩著一層不散的血痂塵埃。
干燥、灼熱、混雜著鐵銹和腐爛血肉味道的風,永不停歇地刮過,卷起漫天赤紅色的砂礫,打在裸露的巖石上,發(fā)出細碎而密集的沙沙聲,如同無數(shù)惡鬼在低語。
李辰安的身影在赤紅天幕下疾馳,清輝排開污濁的空氣,留下一道筆直的長痕。
下方,赤色的戈壁并非完全荒蕪。
巨大的、如同被剝?nèi)テつw、肌肉紋理暴露在空氣中的暗紅色巖山猙獰矗立;干涸的河床底部,流淌著粘稠的、散發(fā)著惡臭的暗綠色膿液。
偶爾能看到一些扭曲的、如同巨大昆蟲與野獸結(jié)合體的魔物,在沙丘間快速穿梭,互相撕咬吞噬,濺起一蓬蓬粘稠的紫黑色血液。
越接近血顱城坐標點,空氣中彌漫的血腥氣就越發(fā)濃烈,幾乎凝成實質(zhì)?;靵y、暴虐、癲狂的精神污染如同無形的尖針,無孔不入地試圖鉆進識海,卻被強大的精神力輕易碾碎。
下方的地貌也開始變化,赤色砂礫中開始出現(xiàn)大量慘白的碎骨,如同鋪就了一條通往地獄的骸骨之路。
終于,一座無法用語形容其扭曲與恐怖的巨城,出現(xiàn)在地平線上。
那不是城,更像是一座用無數(shù)生靈血肉與骸骨澆筑、堆砌而成的巨大屠宰場!
城墻高達百丈,并非磚石,而是由無數(shù)巨大生物的肋骨、脊椎骨、猙獰的頭顱,以一種瘋狂、雜亂的方式強行熔鑄、拼接而成!
骨縫之間,填充著暗紅色的、像是尚未干涸的凝固血肉,散發(fā)出令人作嘔的腥甜氣息。
城墻表面,密密麻麻地插滿了各種生物的殘肢斷臂,如同扭曲的裝飾,在血色狂風中無力地搖晃。
無數(shù)痛苦哀嚎的靈魂虛影被禁錮在城墻的骨肉之中,它們無聲地張著嘴,面容扭曲到極致,形成一幅幅活生生的地獄繪卷。
城墻之上,沒有塔樓,只有一根根用粗大脊椎骨纏繞而成的、頂端懸掛著巨大生物頭骨作為“燈籠”的詭異巨柱。
頭骨眼窩中燃燒著幽綠的磷火,投下慘淡搖曳的光,照亮著城墻上巡邏的魔物衛(wèi)兵——它們穿著銹跡斑斑、布滿尖刺的厚重骨甲,手持巨大的、沾滿污穢血肉的砍刀或鏈錘,形態(tài)各異,但無一例外散發(fā)著嗜血與麻木的兇戾氣息。
巨大無比的城門,由兩扇布滿猙獰獠牙的巨獸下顎骨構(gòu)成,此刻敞開著,如同通往巨獸食道的入口。
門洞上方,懸掛著三顆龐大如山丘的猙獰頭顱,被粗大的骨鏈貫穿。
其中一顆類似巨龍,但皮肉被剝?nèi)ゴ蟀?,露出森森白骨;一顆是某種多眼巨魔,空洞的眼窩流淌著黑血;最后一顆,赫然是一尊身披殘破金甲、散發(fā)著微弱圣潔氣息的人類強者頭顱!
三顆頭顱都早已死去多時,但殘留的恐怖威壓與怨毒氣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死亡威嚇。
城門內(nèi)外,魔物的洪流如同永不停歇的血河。
形態(tài)更加扭曲、更加狂亂的魔物擁擠著、推搡著、嘶吼著涌入或涌出。
有身高十丈、皮膚如同熔巖龜裂的巨魔,拖著巨大的、裝滿血淋淋肉塊的骨車;有無數(shù)細小、如同腐爛蝙蝠般的魔物匯聚成的烏云,發(fā)出刺耳的尖嘯;有渾身纏繞鎖鏈、被高階魔物驅(qū)趕鞭撻的奴隸隊伍,種族繁雜,從低等魔物到類人生物甚至精靈、獸人,皆眼神麻木絕望,身上布滿傷痕。
濃烈到化不開的血腥味、排泄物的惡臭、腐爛的氣息、硫磺的焦糊……種種味道混合成一股令人作嘔的毒氣,彌漫在整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瘋狂的嘶吼、痛苦的哀嚎、殘忍的狂笑、兵器的碰撞、骨骼的碎裂……無數(shù)聲音混雜成一片永不停歇的、足以讓心智正常者瞬間崩潰的死亡交響!
這里,就是血顱城。
剝皮者格拉基的巢穴,魔域最混亂、最血腥、最沒有規(guī)則的罪惡淵藪!
李辰安懸停在城外高空,圣燈清輝如同一顆墜入污血池的明珠,與下方那無邊無際的血肉地獄形成鮮明對比。
他冷漠地俯視著這座魔域聞名的兇城,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處,一抹冰冷的殺機一閃而逝。
他收斂了部分圣燈清輝的光華,身形化作一道并不起眼的流光,隨著下方涌入城門的魔物洪流,落向那巨獸下顎骨構(gòu)成的城門。
清輝在接觸城門口那混合了無數(shù)污穢的粘稠血泥時,自動將其排斥開數(shù)寸,形成一方潔凈的落腳點。
腳步踏上血顱城地面的瞬間,一股更加強烈、更加混亂、更加惡毒的意念沖擊轟然撞來!
那是無數(shù)死于此地的亡魂匯聚的怨念,是整座城市本身散發(fā)的瘋狂意志,如同億萬根沾滿污穢的鋼針,狠狠刺向他的識海!
轟?。?!
識海之中,強大的精神力化作無形冰壁,將這股污穢沖擊瞬間凍結(jié)、粉碎!李辰安身形連一絲晃動都無,目光平靜地掃視著眼前更加混亂的景象。
街道由巨大的骨板鋪就,縫隙里流淌著暗紅色的粘稠液體。
兩側(cè)的建筑更加扭曲,有完全由巨大肋骨搭建的巢穴,有用整張風干魔物皮囊覆蓋的帳篷,有如同活物般緩緩蠕動、表面布滿吸盤的肉瘤狀建筑。
魔物在街上橫行無忌,當街廝殺、吞噬隨處可見。
一頭三眼魔狼剛剛撕開一頭劣魔的喉嚨,滾燙的鮮血噴濺到旁邊一個正在兜售某種跳動著的、不知名生物心臟的攤位上,攤主——一個長著六條手臂的魔物商販——非但不怒,反而發(fā)出興奮的嘶吼,抓起那還在抽搐的劣魔殘軀就塞進了嘴里咀嚼起來。
混亂!無序!赤裸裸的弱肉強食!
李辰安的出現(xiàn),并未引起太大的騷動。
圣燈清輝內(nèi)斂后,他收斂了絕大部分威壓,外表看起來只是一個氣息冰冷、穿著干凈(在魔域顯得極其扎眼)的人類。
在這座容納了無數(shù)種族、無數(shù)怪物的混亂之城里,一個人類并不算特別稀奇。
當然,他那份與周圍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潔凈與冰冷,還是引來了不少窺探的目光。
貪婪的、嗜血的、帶著殘忍探究意味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從街道兩旁陰暗的角落、從那些扭曲建筑的縫隙中投射過來。
幾頭明顯是專門在城門口“狩獵”落單肥羊的魔物,彼此交換著殘忍的眼神,不懷好意地圍攏上來。
它們形態(tài)類似放大版的鬣狗,但渾身覆蓋著骨刺,流著涎水的口中布滿鋸齒。
“鮮……肉……”
為首一頭骨刺魔犬發(fā)出嘶啞的低吼,粘稠的涎水滴落在骨板街道上,發(fā)出嗤嗤的腐蝕聲。
李辰安看都沒看它們一眼,腳步未停,徑直向前走去。
“吼!”
被無視的骨刺魔犬感到被冒犯,發(fā)出一聲低沉的咆哮,后腿發(fā)力,帶著一股腥風,張開布滿鋸齒的大口,狠狠撲向李辰安的脖頸!
另外幾頭也同時發(fā)動了攻擊,封堵他閃避的空間!
就在那腥臭的巨口即將觸及李辰安后頸皮膚的剎那——
嗡?。?!
一道凝練到極致的漆黑刀芒,如同蟄伏毒蛇的閃電一擊,自李辰安腰間瞬間爆發(fā)!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只有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
噗!噗!噗!噗!
四道血線,幾乎在同一時間,出現(xiàn)在四頭骨刺魔犬的頸項處。
時間宛如凝固了一瞬。
下一秒,四顆猙獰的頭顱沖天而起!
斷裂的頸腔中,粘稠的紫黑色血液如同噴泉般狂涌而出!
無頭的尸身還保持著前撲的姿勢,又向前踉蹌了幾步,才轟然倒地,抽搐著濺起大片的污血。
整個過程快到連殘影都難以捕捉!
李辰安腳步?jīng)]有絲毫停頓,如同只是隨手撣去了幾?;覊m。
那道漆黑刀芒早已消失無蹤,魔刀安靜地懸掛在腰間,刀身紋路微微亮了一瞬,又迅速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