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之后,歡顏沒有再來醫(yī)院看我,但我每天都有看到程婉卿在鬼鬼祟祟接電話,想必就是她打來的。
其實我明白她的心思,就是想多給我和程婉卿相處的時間,所以我無可奈何的同時,又很心酸。她總歸還是想我好,急于讓我有個歸宿,只是……
住院期間,程婉卿一直在照顧我,這事兒她誰都沒有聲張,索菲婭和老a都不知道。我現(xiàn)在的情況很不好,肝病已經(jīng)到了中期,若非用的藥比較高端,我樣子可能早已面目全非了。
還能熬多久,這日子已經(jīng)能數(shù)得過來了。所以換肝這事情,成為我不得不認(rèn)真思考的問題,要活下去,就由不得我再矯情了,秦斐然本就欠我的。
我這兩天一直在回憶當(dāng)年的事情,從我有記憶開始發(fā)生的一點一滴。回憶是那樣不堪回首,卑賤的媽媽,茍且的我,為了這一口氣活得那樣生不如死。
想起這些,我像活生生又從地獄走了一遭似得,痛苦得死去活來。若非是秦家,我這一生會站得更高,走得更遠(yuǎn),我會是個光明磊落的君子。
秦家,老頭子,秦斐然……始終是我如鯁在喉的刺。
程婉卿像是知道我的心思,總會有意無意地提及成業(yè)集團的事,問我是否要再打壓一次。成業(yè)集團現(xiàn)在的情況已經(jīng)大不如從前,我估計不用再出手了。
秦漠飛那邊還沒有消息,歡顏從新站起來過后會去找他嗎?他消息那么靈通,不會不知道在世貿(mào)城外面發(fā)生的那些事,他會有什么樣的動作呢?
“馳恩,我過兩天要回美國了,你這個樣子我很放不下你。不如這樣,你還是跟我去美國那邊治療吧,或者去香港也行,這樣我可以更好地照顧你?!?
程婉卿每天都會提轉(zhuǎn)院的事,她希望我離開這地方。然而我不想,即使歡顏自始至終都躲著我,但有她在的城市終歸我會感到親切一些。
再有,薛家和陳家的事情還沒有徹底處理好,總不能讓他們在這種時候來對我落井下石。秦漠楓過兩天也要回來了,我身體這樣糟糕,有很多事情都得提前跟他交代。
我想了想對程婉卿道,“婉卿,你先回去吧,等我把這邊的事情處理好了就過來,別擔(dān)心我,還有小青照顧我呢?!?
“我怎么不擔(dān)心呢?你的生死對我來說多重要知道嗎?馳恩,我還記得我在你身邊多少年了嗎?從讀書的時候開始,你可曾計算過?”
“從圖書館見面的時候算,應(yīng)該二十三年了?!?
她在我身邊的日子確實漫長,漫長得我都把她所有的付出當(dāng)成理所當(dāng)然了。二十多年,她從一個花季少女變成了干練的女強人,肌膚也從白若凝脂變得暗沉。
再過些年,她恐怕要面對女人難以對付的更年期了,屆時她身邊會有一個呵護她照顧她的男人么?
于是我頓了下又道,“婉卿,你應(yīng)該認(rèn)認(rèn)真真去找個合適的男士結(jié)婚了,不要再寄希望與我,你是這世上最明白我的人,我不想傷害你?!?
“你連勉強跟我過日子也不愿意嗎?我們可以搭伙過日子,你愛著別人,我愛著你,我不干涉你?!?
“……”
不知道是怎樣的心境才能讓程婉卿講出這樣的話,我鼻頭頓時一酸,有些于心不忍了。她其實是個極好的結(jié)婚對象,懂事,有分寸,大小事都能處理得很好,這是無數(shù)成功男人夢寐以求的妻子。
可是我不想將就,若我真要結(jié)婚,那我這輩子只會有一個妻子,我真心愛著的妻子。所以我不想讓她那么沒有存在感地活著,于她于我都是一種傷害。
她看我無話,瞬間就淚眼婆娑了,而我連句安慰的話都講不出口。她深吸了一口氣,狠狠抹了抹眼淚道,“馳恩,你知不知道你的心真的狠,比秦漠飛都要狠無數(shù)倍。”
這我真的不否認(rèn),我是黑三角的老大,不夠狠怎么去領(lǐng)導(dǎo)他們?
“你若真的那么想要得到沈歡顏,為什么不用手段?這樣你就斷了我的念想,我也可以去安排我的余生了。”
“婉卿,對女人何必要用手段?”
“好,你高風(fēng)亮節(jié),我齷蹉,你就這樣在這鬼地方捱吧,看看到底是時間跑得快,還是你身體里的癌細(xì)胞跑得快。你要作踐自己我不攔你,但請你顧及一下公司。”
程婉卿怒了,一頓連珠炮過后就走了,門被她摔得很響。我捏了捏眉心,輕輕吐了一口氣,希望她這一番發(fā)泄,能夠讓她心里痛快一點兒。
……
如此過了好些天,我的身體在慢慢恢復(fù),但歡顏始終沒出現(xiàn),連個電話都沒有。我從一開始的落寞,變得微微有些小小的怨念,覺得不平了。
她為什么不來看我,甚至都舍不得憐憫我一下,我真就那么無所謂有,無所謂無么?
想想也好笑,我一個大男人,居然開始出現(xiàn)了這樣的情緒。尤其聽到小青說她和阿莎出去買了房子,這事深深把我打擊了,我覺得她可能再也不需要我了。也或許,她從頭至尾就沒有特別需要我,是我自己硬要把自己貼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