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里我輾轉(zhuǎn)難眠,一想到如今的境地就十分惱怒,心頭特別的煎熬。我對于換肝一事動搖了,曾經(jīng)我覺得命的長短就應(yīng)該順其自然,逆天而行的話最終會有更多的折磨。畢竟我這樣一個人,是不屑茍且偷生的。
可現(xiàn)在不同了,我不甘心,各種的不甘心。
我就躺在床上,看著窗外墨黑的天際從黑夜走向黎明,直到那一縷金色晨陽從云端冒出來。
我特別喜歡早間的時候站在樓頂迎著朝陽,仿佛能看到一絲絲希望。也很喜歡在這個時候拉小提琴,倒不是陶冶情操,而是就這一刻會有點(diǎn)閑情逸致。
于是我又拿著小提琴上了樓頂,在花園中拉我平生最愛的一首曲子,《梁?!?。以前媽媽愛這個曲子,我學(xué)會的第一首就是這個,所以這么多年下來,一直都是最愛。
我很希望歡顏能聽到我的琴聲,能給我一點(diǎn)回應(yīng),只是我想多了,她自來香港過后就未曾主動聯(lián)系我。
索菲婭聽到琴音上了樓,站在我身邊聽我拉琴,她沒有打擾我,可我因?yàn)樗某霈F(xiàn)而沒有心情再拉了,就收起了小提琴,淡淡瞄了她一眼。
“怎么起這么早?昨天什么時候回來的啊?”
“我,我就是聽到你拉小提琴所以上來看看,很好聽?!彼樢患t,神色有些不太自然,都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其實(shí)我真沒有在意她和塔納的事情,只是覺得有些唏噓,感覺自己的存在成為了她追逐戀情的絆腳石。我本想說點(diǎn)兒什么的,卻覺得說什么都不應(yīng)景,就準(zhǔn)備收起小提琴下樓了。
索菲婭叫住了我,“jon,你都沒有專門為我拉過小提琴呢,可不可以專門拉給我聽一聽?”
我伸手揉了下她的發(fā)絲,搖搖頭拒絕了。我這一生只給兩個女人拉過小提琴,一個是媽媽,一個是歡顏,我想以后不會再為誰破例了。
我下樓的時候,看到了站在走廊上的塔納,他躊躇不前,看到我時慌忙擺正了身姿,“老板,你起床了?”
“嗯!”
我淡淡應(yīng)了聲,也沒怎么理會他。我心再大,也無法對一個期盼我死去的下屬露笑顏。我不打算撕破這層紙,畢竟他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背叛我。
回臥室過后,時間還不到七點(diǎn)鐘,我就沒洗漱,站在陽臺看天空美艷的風(fēng)景。
其實(shí)朝霞和晚霞的色彩都差不多,都如火如荼紅得妖冶嫵媚。但我最怕看余暉散盡的黃昏,感覺那就像我的生命,在一點(diǎn)點(diǎn)走向結(jié)束。
正瞧著,手機(jī)響了,一般情況下沒人這么早打電話給我。
于是我轉(zhuǎn)到屋里拿起了手機(jī),居然是秦斐然打來的,我特別奇怪。我在糾結(jié)接是不接,畢竟我跟歡顏說的人在國外,這老家伙如果知道我在香港,那多沒趣?
他打了兩次,所以我笑了笑還是接通了,“什么事?”
“老三,一大早的語氣就這么沖,誰惹你了嗎?”
“有事說事,我挺忙的!”對于秦斐然,我始終沒什么好臉色。
他輕嘆了一聲,又道,“有空嗎?我們見個面吧,還記得以前我們交手過的老地方嗎?我在那兒等你?!?
他沒等我回應(yīng)就把電話掛了,好像篤定我回去的。確實(shí),我真的回去,因?yàn)槟堑胤绞俏页赡赀^后跟他第一次交手的地方,那一次我差點(diǎn)把他打死了。
刻骨銘心啊,那個地方就在靠維多利亞海港的一處沒有經(jīng)過開發(fā)的沙灘邊。
我也顧不得歡顏會不會知道我在香港的事了,開著車就赴約了??拷碁┑臅r候,我一眼就看到秦斐然柱著拐杖站在一塊碩大的礁石上,身形消瘦得跟我一樣,風(fēng)一吹就能倒的樣子。
他終究還是老了,兩鬢花白,背影佝僂,哪里還有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樣子。
我把車停在了秦斐然身后的不遠(yuǎn)的地方,下車走過去時他回頭瞄了我一眼,又轉(zhuǎn)頭遙望茫茫大海了,孤寂的背影,竟令人生出一抹悲涼。
這邊是個弧形的海灘,所以海浪涌來時會濺起很高的浪花,我看秦斐然的衣服都打濕了。然而他不為所動,還是像一尊石雕似得杵在那里,紋絲不動。
“別告訴我你站在這里是賞風(fēng)景的,這里差點(diǎn)是你葬身之地了?!弊叩角仂橙簧磉?,我冷冷瞥了他一眼道。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微瞇著眸子望著遠(yuǎn)方,淡淡笑了下,“老三,你說當(dāng)年如果我被你打死在這個地方,你會今朝會否好過一些?”
這我還真不知道,秦斐然當(dāng)年如果死了,我心頭的仇恨會隨著他的死去而消失么?
可能不會,人這輩子對某些事情始終很執(zhí)著,尤其是記憶太深的東西。秦家給我的苦難太多,硬生生逼得我改變了人生軌跡,這些恨直到生命終結(jié)恐怕都不會消失。
他見我無,轉(zhuǎn)頭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又道,“我覺得,我之所以多活了這么些年,是為了成全你的?!保ㄎ赐甏m(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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