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歷沉默地聽著。
“那日太后奉命,捧鴆酒去見夫人,夫人一不發(fā),只向太后拜了三拜,便慨然赴死?!标懲硗碚f到這里,感同身受似的,眼中也盈滿了淚水,“太后說既受她三拜,便承了千斤重托,要如親生母親,呵護(hù)皇上一生……”
弘歷長嘆一聲,將頭高高昂起,眼角有淚水在滾動。
好不容易將眼淚忍了回去,他猛地翻身上馬,朝太后離開的方向追去,背后,陸晚晚急急喊道:“皇上,皇上,太后說紫禁城不清凈,要去圓明園養(yǎng)病,令妃娘娘會照顧好她的,讓您不要追了……”
弘歷哪兒肯聽,鞭子一下又一下抽在馬身上,馬蹄卷起一片煙塵,朝太后的馬車追去。
但若是一個人去意已決,又如何追得回來。
得得得,車輪滾往圓明園的路上,太后倚著迎枕,嘴里吃著劉姑姑奉上的茶,看起來好整以暇,神色自若,全不像有病的樣子。
“怎么?”她放下茶盞,對坐在對面的魏瓔珞笑,“有話要問我?”
魏瓔珞好奇道:“太后何時康復(fù)的?”
太后笑道:“你應(yīng)該問,我是何時生病的?!?
魏瓔珞有些摸不著頭腦,劉姑姑便輕輕一笑,給了她一個提示:“令妃娘娘,若太后不生病,如何讓皇后放松警惕?”
何止是讓皇后放松警惕呀……
太后這一病,病的恰到好處,在讓皇后放松警惕之余,還贏得了弘歷的憐憫,為之后的絕地反擊贏得了緩沖時間。
一件事如果發(fā)生的太過巧合,那十有八九背后有人操作。
魏瓔珞明白了過來:“太后,您是怎么騙過太醫(yī)的眼睛的?”
張?jiān)号幸簿退懔?,葉天士之后也來號過脈,若說張?jiān)号惺莻€可以收買的人,那葉天士可不是那么容易收買的。
“皇后自認(rèn)高明,收買了張?jiān)号?,又有誰知道……”太后轉(zhuǎn)頭看向身旁貌不驚人的劉姑姑,“我身邊的劉姑姑,便是用藥高手呢?”
劉姑姑笑道:“太后謬贊,金針施法,騙過一時,卻騙不過一世,所以,太后非離開紫禁城不可?!?
太后病的恰到好處,離開的也恰到好處。
選在這個時候離開,最能夠讓弘歷后悔莫及,以那位君王的性子,只怕現(xiàn)在已經(jīng)策馬狂奔,追在馬車后頭了。
“太后英明。”魏瓔珞贊道。
太后卻搖搖頭,握住她的手道:“令妃,光靠劉姑姑的三兩語,你便給皇上講了個好故事,我們倒是心有靈犀一點(diǎn)通,只是……你的故事還不夠完整,我得替你圓了?!?
魏瓔珞聞一愣。
她的計(jì)劃,或是她的說辭里,莫非還有什么漏洞在?
“令妃娘娘?!眲⒐霉眯χ鴨枺翱芍鬄楹我獛阋黄痣x開?”
魏瓔珞搖頭。
太后慈愛看她:“令妃,你很聰明,但手段還是太嫩了些。你把皇上得罪得不輕,越在他面前晃悠,越會引他厭煩,你得讓他想著你、念著你,又見不到你?!?
那一瞬間,魏瓔珞心里閃過一句話——姜還是老的辣。
劉姑姑趁機(jī)道:“令妃娘娘,還不謝謝太后,這是她在幫你呢!”
魏瓔珞從座位上起來,鄭重朝太后一拜:“臣妾謝過太后娘娘。”
太后從前對魏瓔珞只是利用,如今共患難了一場,倒生出些真感情來,親自扶她起來,讓她挨著自己坐下,太后柔聲道:“紫禁城里就數(shù)你最會討人歡心,我?guī)е闳A明園,也是想有個伴兒?!?
魏瓔珞猶豫片刻,終是小心翼翼問:“太后,有件事……臣妾斗膽一問。”
太后心里明鏡似的:“你想問,錢氏到底因何而亡?”
她這樣,魏瓔珞反而不敢問了,只敢拿眼角余光偷看她。
太后臉上漸漸浮現(xiàn)出慈祥笑容,若繼后在此,一定認(rèn)得出來,勸弘歷殺死她無辜的父親時,太后也是這樣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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