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天天待在手術(shù)室,戴了這些東西,進去還得摘?!?
“那給你換臺筆記本。”有一回他們倆逛街路過一家數(shù)碼店,店門口貼了張粉色超薄筆記本的海報,他記得舒秦瞟了好幾眼,“換個粉色的?”
“我筆記本上半年才買的,用的好好的,換什么換?!?
“過幾天競聘,我得回去一趟,等我忙完,我?guī)闳タ磮鲭娪???
舒秦想起這幾天科里亂糟糟的情形,委實提不起精神。對現(xiàn)階段的禹明而,時間比金子還寶貴,白天帶著麻醉科跟腫瘤科建立合作模式,晚上還得寫計劃書和報告,就算抽空去看電影,她也能想象那副火急火燎的情景。
“別把時間花在不相干的事上。我現(xiàn)在什么也不想,就希望你專心試點?!?
“什么叫不相干的事啊?!庇砻鞣瘩g她,明知她擔(dān)心什么,心里涌過一股暖流,“行了,等我回來再說?!?
舒秦問他:“你那邊怎么樣?患者做手術(shù)了嗎?”
“切除了部分腫塊,順利下臺,周主任跟我做了一套方案,我這幾天寫了個總結(jié)報告,準(zhǔn)備把第一份病例給科教科發(fā)過去?!?
“幾個科室的聯(lián)合治療方案上了?”
“嗯?!?
舒秦嘆氣,再艱難也走出了這一步。這份報告發(fā)過去,可以想象羅主任和科教科的反應(yīng)。
“新收病人沒?!?
“上午收了一個?!?
“別的科室轉(zhuǎn)來的?”
“腫瘤科門診直接收進來的。”
舒秦說不出的高興,還要往下問。
禹明說:“這邊還等著調(diào)整醫(yī)囑,我先去忙了。”
舒秦意猶未盡地掛了電話,有人叫她:“舒小妹。”
舒秦抬頭,顧飛宇過來了。
“顧師兄?!彼笭?,“今天有手術(shù)?”
“我們組今天手術(shù)日啊。”顧飛宇在她對面坐下來,看她幾眼,“我說你們科老總都怎么回事,禹明不肯派你到我們骨科來,新老總也這樣,今天一上午,光看到一個小胖子在我們27間晃來晃去?!?
舒秦知道顧飛宇說的是吳墨,忍不住笑:“還沒輪到唄?!?
顧飛宇吃了口飯,往前一看:“雯姐?!?
朱雯剛下臺,端著飯盆坐到這邊,說:“快快快,你們倆誰給禹明打個電話,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他?!?
顧飛宇和舒秦對了個眼:“什么好消息?”
朱雯壓低聲音:“我聽到風(fēng)聲了,這周暗訪和科研成果綜合評定結(jié)果出來了,羅主任勝出章副主任一大截。”
舒秦眼睛一亮,顧飛宇擺擺手:“嗨,我還以為提前公布了,就算全科的人都投羅主任有什么用,最后還不是得看院領(lǐng)導(dǎo)和校本部的意見。我聽說今年章主任把所有能挖的人脈都挖出來了,這幾天正是關(guān)鍵時期,只要一天不公布官方消息,我們聽到的都是小道消息?!?
朱雯眉毛一豎:“什么小道消息?這可是競聘的重要參考指標(biāo)?!?
舒秦忍不住插,白班總住院過來找她了:“你怎么還在這,快上去接劉師姐吃飯。”
舒秦忙起身。
下午羅主任回科里,吳教授將七年制的分?jǐn)?shù)交上去,主任辦公室聚滿了人,都等著羅主任簽字。
羅主任接過成績冊:“這是七年制的考試結(jié)果?”
“都在這了,舒秦綜合成績排第一?!?
羅主任提起筆來,要在“提前轉(zhuǎn)博名額提交表”簽字,猶豫了一瞬,抬起頭來看看四周,滿辦公室的人,就屬林景洋最年輕,他沖林景洋招了招手:“你上去把舒秦叫下來,我問問她個人的意見?!?
林景洋含笑答應(yīng):“好?!?
舒秦下來了,在門口敲敲門才進來:“主任,您找我?”
羅主任喝了口茶:“叫你來,是想問問你的想法,你們四個綜合排名出來了,你愿不愿意讀我的博士?!?
舒秦用點頭:“愿意。”
羅主任微笑提醒她:“你該知道我對博士的要求非常高,在做決定之前,你最好慎重地考慮一下,博士不會像讀碩士這么輕松,畢業(yè)更是不容易,究竟讀還是不讀,還得看你自己的意思。”
舒秦粲然一笑,毫不猶豫地:“我都考慮好了,能讀您的博士是學(xué)生畢生的榮幸?!?
羅主任這才露出會心的笑容,在“提前轉(zhuǎn)博名額提交表”簽了字。
“好了,先回去做事。吳教授,麻煩你跑一趟,把科里的意見反饋給研究生辦?!?
章副主任顯然對這種事并不關(guān)心,一直瞇著眼睛看著手里的什么。
舒秦屏住呼吸出來,本以為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但是腳踩在地上又輕又飄,直如踏在厚厚的棉花上,她告訴自己千萬穩(wěn)住,但是仍高興得想大笑。
林景洋要回手術(shù)間,跟舒秦一起出來。
章副主任突然說:“羅主任,推薦表里怎么有禹明的課題?”
“我上午簽的字?!?
林景洋腳步微頓,舒秦也慢慢收斂了笑容。
就聽章副主任笑起來:“你這不是開玩笑嗎,我們臨床最講證據(jù),清平縣的疼痛中心根本收不到病人,禹明拿什么寫報告?捏造數(shù)據(jù)還是捏造病例???”
羅主任很淡定:“誰說沒收到病人?正因為講證據(jù),我們才臨時決定把禹明的課題加上去,上午他給我和科教科發(fā)了一份報告,這兩個星期,他根據(jù)縣醫(yī)院的實際情況將疼痛中心的結(jié)構(gòu)打散再進行重建,目前已經(jīng)嘗試多科合作模式,之所以推薦他的課題,是科教科和我共同做的決定?!?
章副主任冷笑:“一份書面報告而已,洋洋灑灑寫出再多花樣也不稀奇,基層我不是沒去過,哪有這么容易?”
“清平縣跟我們醫(yī)院是點對點單位,任何情況都瞞不了我們,正因為都知道基層工作不好做,我們才對禹明做出的成績刮目相看,科里的年輕人現(xiàn)在光盯著職稱評定和獎金系數(shù)劃分,有幾個肯沉下心來走難走的路?這樣發(fā)展下去,科里的業(yè)務(wù)水平永遠(yuǎn)別想提高?!?
舒秦目光往旁一掠,林景洋往前邁步,她走到女更衣室,推開門進去。
第二天下午研究生辦正式出了通知,舒秦來回確認(rèn)了幾遍,眼看塵埃落定,就放心給禹明和父母打了電話。
周五這天,中層干部競聘,舒秦頭晚被盛一南拉著聊到太晚,早上起床晚了,趕到科室,羅主任照例主持早交班,剛進行到一半,外面突然來了幾個人。
其中兩位是研究生辦的老師,其他的看上去很陌生。
交班的時候,這幾個人一直都守在外面,等工作結(jié)束,一個中年模樣的人打聽清楚,走過來說:“你就是舒秦吧。”
舒秦既奇怪,又忐忑:“老師好?!?
“你跟我們出來一下。”
事情發(fā)生的時機太微妙,周圍頓時射來無數(shù)道目光,舒秦滿腹疑團,只得跟他們出來,為了方便詢問,對方特意騰出來一間辦公室。
門關(guān)上,其中一人笑容可掬:“坐,我們是學(xué)校紀(jì)委的王老師和周老師,想找你了解點情況?!?
舒秦納悶地坐下來。
“舒秦,你跟禹明是戀愛關(guān)系?”
舒秦謹(jǐn)慎地考慮兩秒,點點頭。
對方笑了:“是進科以后確定的戀愛關(guān)系,還是進科以前?”
舒秦笑了笑:“老師,能問問出了什么事嗎?”
“有人向校本部進行舉報,說你們科的提前轉(zhuǎn)博考試存在徇私舞弊行為?!?
舒秦早有點預(yù)感,但還是愕住了。
她耐心地解釋:“王老師,周老師,科里的考試卷子是四個附屬醫(yī)院出的,順序早就打散了,考試的時候隨機抽取,沒辦法提前預(yù)知范圍?!?
王老師抬手往下壓了壓:“你先別激動,不是第一次有人向我們反應(yīng)這個情況了,我們這次之所以過來,也是因為做過一些調(diào)查。”
舒秦想起那晚的考試,早就奇怪考試地點為什么突然改到教學(xué)樓,原來原因在這里。
“對方提供了證據(jù),有人看見你在考試前曾看過相關(guān)的參考資料,為了證明這點,還發(fā)來了部分截圖?!?
舒秦背后一陣惡寒,努力肅清雜念回想這段時間的事,除了米勒麻醉學(xué),她看過的所謂參考資料,無非就是禹明的筆記。
“我們對比了試卷和照片上的筆記,的確有部分內(nèi)容重疊了?!蓖趵蠋煱颜掌诺讲鑾咨?,“在你考試之前,禹明或是羅主任,有沒有給你看過相關(guān)內(nèi)容?”
***
禹明在停車場停好車,最快速度到了科里,兩扇門都關(guān)著,只得退了回來,在走廊徘徊兩步,他拿出電話,這時身后有人有人從里面出來。
那人一看到他就說:“禹明老師。”
禹明停下腳步,看對方,是王姣姣。
王姣姣清清嗓子:“禹明老師,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禹明想到路上的那個電話,心里一陣起膩,斜眼看著王姣姣,沒吭聲。
等了半天不見下文,禹明說:“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王姣姣正要開口,后頭又來幾個人,王姣姣扭頭一望,勉強笑了笑:“沒什么?!?
禹明目光挪向那邊,章副主任等人過來,他們談笑風(fēng)生,心情不錯的樣子。
“咦,這不是禹明嗎,回來了?”
禹明揚了揚眉:“章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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