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長安的輪椅在紅墻壁瓦的夾道上,嘎吱的聲響一路往?,她背后是熟悉的氣息與呼吸聲,那雙蒼勁有力的手一直推著她前行。
馬車在宮門外等著,剛恒親王殿下入承恩宮,直到將人帶出來,無人敢說一句。
莊牧在馬車旁邊候著,瞧見人過來了立馬架著馬車?行:“主子,大小姐。”恒親王將腰間的馬鞭扔??他,剛下馬入宮太過著急,鞭子都忘記取下來。
“派人送各位小姐??去?!?
他身后,是各府的世家小姐,他剛闖入承恩殿惹了淑貴妃?氣,順道將這些女子一同都給帶了??來。
莊牧搖著手中的鞭子,彎腰點(diǎn)頭:“幾位小姐,請(qǐng)隨屬下來吧?!?
今日被淑貴妃叫入宮的女子都是自愿入恒親王府為妾室的。家世都不太高,但也不會(huì)太低,誰也沒見過這位傳聞中的恒親王殿下,竟是不知他有才有謀的同時(shí),相貌居然也是如此的英俊。
她們幾個(gè)眼神閃躲著,不敢直面恒親王,但看向洛長安的眼神,多少都是帶著艷羨的。
這位與恒親王之間,有這樣多的日日夜夜是外人無法參與的,哪怕是日后她們有幸入了恒親王府,只怕也越不過這位在恒親王心中的地位。
馬車旁,往日里伺候洛長安的幾個(gè)嬤嬤還在地上跪著。
恒親王低頭訓(xùn)斥了幾句:“日后不要讓小姐單獨(dú)出去?!甭彘L安傷了腿,向來與身側(cè)的嬤嬤是形影不離的,如今這些奴才竟然敢讓她獨(dú)自入宮!
幾個(gè)嬤嬤跪在地上,渾身顫抖,頭頂那狠厲的面色嚇得人幾乎破了膽:“……奴婢們下次再也不敢了。”
“算了吧?!甭彘L安推著輪椅上?,面上溫溫淺淺的帶著笑:“我如今無事,毫發(fā)無傷,就莫要再怪罪她們了?!?
盛夏的天帶著暑熱,一群人又是站在宮門門口,洛長安從承恩殿那般涼爽之地出來的,額頭很快地就浸出了汗。
恒親王瞥了她一眼,扭頭:“扶小姐去車上。”
莊牧立馬將馬車趕過來,腿腳不便之人上馬車最是不方便,?此她的馬車是特制的,?套三匹駿馬,車廂更是寬大,足以讓洛長安的輪椅在里面可以行動(dòng)自如。
嬤嬤有眼色,上?過去推她,洛長安雙手放在扶手上,示意人下去。
她反過頭,仰起臉沖著身側(cè)的恒親王瞧:“阿珩哥哥抱我上去。”那張清秀漂亮的臉上,眉眼帶著忐忑與期待。
恒親王瞧了片刻后,轉(zhuǎn)過了頭。
“將小姐推上馬車?!?
嬤嬤頂著目光,只得走上?,洛長安那伸出去的手緩緩的放了下來,垂下來的眼眸泛紅,滿是失望。
馬車中,一陣涼意。
烏金獸口的雕花盆中,陣陣涼氣順著獸口往上升。
馬車之中一片透心涼的,舒緩了人身上那股燥熱。洛長安自打剛剛垂下眼簾閃過一絲失落之?,面上已然恢復(fù)了平靜。
她捧起茶盞,仰起頭,眼神卻是看著對(duì)面的人。
陳珩坐在她正對(duì)面,馬車寬大,兩人一?一后,中間隔著一張黃花梨的小矮桌。對(duì)面之人眼睛微閉著,露出一張清俊帶著戾氣的臉來。
她許久都沒這樣好好打量過他了。
洛長安沒忍住,灼灼的目光帶著幾分貪婪,毫不掩飾,直直地盯著那張臉眼也不眨。
那緊閉著的眼簾微微一跳,她先是愣住,隨后笑了:“你又沒睡?!彼曇艏?xì)細(xì)小小的,帶著輕笑與抱怨。
以前的時(shí)候他便是這樣,一有什么不愿意說的,或??是要上陣殺敵的時(shí)候,便就這樣閉著眼睛裝睡,故意瞞著她。
那漆黑的眼簾顫了顫,頭往后仰的人卻還是不吭聲,整個(gè)車廂之中透著一股攝人的氣息,若是旁人在這,定然會(huì)畏懼,但她就是不怕。
洛長安轉(zhuǎn)動(dòng)著手中的紅蓮錦鯉杯盞,說話的聲音也帶著笑意:“你今日匆忙趕來,就是怕我遭遇了危險(xiǎn)?!?
車廂中靜悄悄的,過了會(huì)兒才道:“是?!彼麑⑺o(hù)在羽翼之中那么多年,自是看不得她遇到一點(diǎn)危險(xiǎn)。
眼中閃過一絲靈動(dòng),連著那張有些病態(tài)的臉,都變得漂亮奪目起來,洛長安眼中溢出一絲笑:“淑貴妃娘娘很好,你不用擔(dān)心?!?
他不說話,過了會(huì)兒洛長安道:“你這段時(shí)日很忙嗎?總不見得你??府?!?
“最近忙。”
“那……那下次不忙的時(shí)候,你過來陪我用膳吧,我們?cè)S久沒一起用膳了?!彼Z氣期待又輕快,眼睛也是一臉期盼地看著她。
可馬車之人再也不??她了,直到馬蹄聲停下來,莊牧下了馬車:“主子,到了。”
那一直緊閉著的眼眸才睜開。恒親王起身,挑開藏藍(lán)色繡著金紋的車簾往門口張望了一眼,目光落在恒親王府門口的那顆棗樹上。
“送大小姐??去。”
洛長安還想說什么,卻被嬤嬤們扶著下了馬車,嬤嬤要將她推到屋子里去,她卻是不肯:“等等?!?
她一直期盼著往身后看,但那人在馬車中始終沒出來。
過了一會(huì)兒,馬蹄聲又重新響起來。
直到馬車消失在眼前,洛長安才重新垂下眼睛,失望道:“??吧。”
馬車中,直到那恒親王府門口的身影消失得越來越遠(yuǎn),挑起的車簾才關(guān)上。
“主子。”莊牧在身側(cè),將一切都瞧在眼中,他從小爐子里拿起水壺沏了杯茶送上來,大著膽子道:“大小姐做錯(cuò)了什么您說出來,你這樣什么都不說,大小姐很是傷心?!?
以前主子多寵愛大小姐啊,如今卻是日日躲在軍營中不??去。
“不是她的問題?!辈璞K接回手中,恒親王低頭轉(zhuǎn)了轉(zhuǎn),仰頭又一口氣喝了下去。
莊牧大著膽子提了一嘴,見狀倒是再也不敢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