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兒打小就沒被你這老婦待見過,每次去你家吃飯,你其他孫子,不管大小,吃的都是最好的,但凡菜羮里有油水,別說吃到一丁點肉沫,就是衍兒想多盛一口湯,都會被不待見,不是被你這祖母說,就是被你這祖母訓(xùn)斥。
一年到頭,但凡有些積蓄,都拿去給子盧以及其他孫子買新衣,甚至還給錢傍身,反觀衍兒從小到大,就沒得過你這祖母一枚錢。
還看出衍兒能有出息!??!
真不嫌棄自己臉皮厚,說這句話不怕閃著舌頭!
越想越氣,孇氏都有些看不慣水壽祖母的厚臉皮,之前以為鶯氏的臉皮厚,這才知道還有更厚臉皮的,不過知道衍父的孝順,故而孇氏再不滿,也沒有與水壽的祖母爭論。
“哼,出息?一個招呼都不打,妄為后人!如此德行,也不怕傳出去……”
祖父冷哼一聲。
此刻,年邁的祖父老臉上,語之中盡是不滿,不過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巧合,祖父的聲音很小,屋子外與眾人交談的白衍,并未聽到。
“今日人多,衍兒方才進來,想必是沒有看到祖父祖母,有要事在身,故而忙著與眾人打禮,商談要事!”
衍父也笑著解釋道。
子臺看著水壽帶著筠寒入座后,望著眼前一桌子好肉好菜,饑腸轆轆的情況下,不斷吞咽口水,最后實在忍不住,顧不得父母,連忙拿起碗筷,著急忙慌的吃起來。
“你這孩子!”
祖母見到三子滿嘴肉,嘴邊都是油的模樣,嘴上咕噥一句,但手腳也沒慢,連忙拿起碗筷吃起來。
自從賣掉田地后,這些年來,祖母一家能吃上肉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更別說眼前如此豐盛的肉。
“……”
孇氏看到祖母與子臺二人不顧眾人吃起來,心中無奈,好在也習(xí)慣這一家人的性子,沒說什么,只是轉(zhuǎn)頭讓筠寒也趕緊動筷。
祖父聽著耳邊娘倆吃肉糜的咀嚼聲,那肉香撲面而來,喉結(jié)動了動,似乎還想說什么的古板老臉上,最終也是沒說什么,本想等著二子開口,請自己動筷,不曾想孇氏囑咐二子去把束兒抱過來吃東西。
這下祖父感覺腹中空空,最終也忍不住,自己默不作聲的拿起碗筷,開始吃桌子上的肉。
………………
黃昏下。
白衍與陳則站在小苑前,逐一相送男子離開,直到所有氏族之人都離開后,白衍方才回頭看著小苑內(nèi),十余張木桌上盡是殘羹。
“命人把這些錢財抬去大營!讓楊彥將軍安排人,送去臨淄城內(nèi),交給齊相后勝!”
白衍看向小苑內(nèi),一箱箱錢財,對于齊國士族的富庶,有一個全新的認知。
“諾!”
一直守候在院子的親信將士,聽到白衍的話,連忙拱手領(lǐng)命,隨后便走出小苑,安排將士去大營調(diào)人過來。
“這么多全給后勝,未免也太便宜后勝!”
陳則一臉詫異,有些不舍的看向小苑內(nèi)眾多大木箱。
“有失有得!白衍這兩日內(nèi),會約見后堯!”
白衍看著陳則肉痛的模樣,笑著勸慰道。
錢財再多,后勝也要有命花!不過這句話,白衍自然不可能與陳則說。
“也罷!如今只要齊國駐地士族,心不在齊,不阻攔秦國滅齊,再由后勝勸降齊王,只要齊王降,這些倒也值得!”
陳則一臉無奈,看著灑脫的白衍,只能自我勸慰。
木屋前。
安定士族之后,白衍便不再有后顧之憂,這日后不管是對齊人,還是秦國,甚至是白衍一家而,都是一件好事。
不過還沒進入屋子之內(nèi),白衍便聽到屋子內(nèi)傳來祖父一家的聲音。
“仲兄,我們也不要多,就幾箱……”
“是?。≈賰喊?!仲兒媳,我們都是一家人,何來錢財之分!況且也不拿多,這滿小苑,就拿幾箱而已……”
“吾乃汝父,更乃衍兒祖父,衍兒所得錢財,莫非,吾拿不得?”
白衍聽到屋子內(nèi)傳來的話,以及祖父的訓(xùn)斥聲,嘆口氣,看著一旁滿眼古怪的陳則,轉(zhuǎn)頭一步步進入屋內(nèi)。
屋內(nèi)。
木桌旁,酒足飯飽,還在咄咄逼人的祖父一家三人,突然看到白衍回來,頓時便安靜下來。
白衍看向臉頰有些怒意的娘親,隨后看著父親為難的模樣,轉(zhuǎn)過頭,看向叔父、祖母,還有祖父。
安靜的氣氛中。
看到白衍的目光,不知為何,叔父還有祖母二人,都有些害怕,就是祖父,本來硬氣的老臉上,也逐漸露出不安的神情。
畢竟得知水衍如今就是白衍后,誰都知道,曾經(jīng)他們輕視看不起的少年,這幾年間不僅殺過人,還殺過很多很多人。
“衍兒……”
衍父注意到白衍的目光,不過方才開口,就看到白衍對著祖父打禮。
“祖父,外邊的錢,祖父還真拿不得!”
白衍輕聲說道。
打禮之后,看著側(cè)頭看向一旁的祖父,望著祖父老臉上,盡是不滿的模樣,白衍并沒有過多在意,而是看向一旁的叔父。
“那些錢財,都是用作勸降齊王之物,此前衍兒也有意,想要讓叔父擔(dān)任秦使,前去臨淄王宮,勸降齊王!可顧慮到臨淄城內(nèi),無數(shù)士族之人,與白衍有滅國之仇,殺親之恨,故而白衍方才作罷,擔(dān)心兄長重蹈大伯之事!”
白衍說話間,看著聽到前半句,神情滿是激動,雙眼一亮的叔父,等說到后半句時,肉眼可見叔父的臉色,變得慘白起來。
見狀,白衍這才轉(zhuǎn)而看向祖父、祖父。
“若是祖父祖母想要,白衍倒也能讓叔父擔(dān)任秦使,前去王宮勸降齊王!”
白衍好好語的說道,不過就在話音落下的時候,就聽到一旁的叔父,連忙擺擺手。
“齊王勸降,乃是大事,叔父怎能擔(dān)任,若是誤了大事,叔父心中有愧!”
叔父連忙擺擺手,看著白衍拒絕道,生怕白衍真的讓他去臨淄城。
祖父、祖母聽到白衍的話,一想到長子已死,二子他們不喜,何況已經(jīng)分家,僅剩三子,若是三子出事,那他們畢生心血,豈不是毀于一旦,他們二人可不相信,等仲子不在世之后,仲子的兩個子嗣,還會善待他們一家。
思索間,祖父、祖母對視一眼,臉上這才緩和下來。
不過祖母想到外邊那么多錢,不拿一點,實在不甘,于是看向白衍。
“衍兒?。∧靡幌?,不,半箱總行吧!畢竟那么多……”
祖母小聲的詢問道。
陳則站在白衍身旁,看著進屋的夫堯,對著一臉好奇的夫堯,微微搖頭。
此刻看著屋內(nèi)的一家人,陳則心中滿是感慨,同是一家人,但差距是真的大,比起到來時,來回招呼他們二人的夫婦,還有水壽,再看著眼下盡是貪婪的一家三人,陳則都忍不住感慨。
也就是白衍,換做另一個人,估計早就翻臉趕人。
不過看著白衍的模樣,顯然白衍是在顧慮其父,不讓其父為難。
“祖母不知,在秦國,若無功,此財所拿,便是觸犯秦律,乃是重罪!白衍乃是秦臣,實在不敢,就連爹娘以及兄長,都不敢留有一錢!”
白衍對著祖母搖搖頭。
“啊!一錢都不能留?”
祖母聽到白衍的話,一臉錯愕,一想到外面小苑,那么多箱錢財,白衍一個錢都不能留給家人。
想到這里,祖母看著白衍的爵弁,忍不住打量白衍一眼。
不能留下錢財給家人,那白衍這個秦國大良造,又有何用?還不是沒用……
不過祖母想到白衍還有封地,聽說食邑都有數(shù)萬戶,而所收的稅收,更是千金萬金,祖母這才忍住心里話。
“子淮?”
祖父倒是沒有再提錢的事情,不過聽著方才白衍提及亡故的長子,祖父一開始以為,白衍的話,是擔(dān)心他叔父與大伯一樣,不在人世。
可后面想想,又覺得有些古怪!
突然,思索間,祖父隱約想起什么,有些恍惚。
祖父似乎記得,昔日在村子里就聽說,秦將白衍領(lǐng)兵滅魏時,其族伯擔(dān)任秦使,出使魏都大梁,勸降魏王,最終被魏王羞辱虐殺。
不對!不對!
鶯氏親口說,長子子淮,是在游離各地時,抵達大梁城,突生惡疾,最終病故!
可眼下水衍既是白衍,那昔日傳中的族伯,又是何人?
這幾日,祖父得知水衍是白衍,被秦國奉為大良造,心中有些難以接受,沒緩過來想起這件事,如今記起之后,祖父滿是疑惑。
看著一旁的妻子,還有膽小的三子,再想到如今病重的長兒媳,祖父最終還是忍不住,皺眉看向白衍。
“昔日傳,汝在魏國大梁,曾命其族伯擔(dān)任秦使,前去大梁城內(nèi)勸降魏王,最終被魏王所殺,可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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