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年輕子弟怒氣上頭,失去理智之下,拼死反抗,非要打死對方,然而好不容易掙脫秦卒的摁壓,下一刻突然就察覺腹中劇痛,緊接著一陣冰冷瞬間充斥著全身,抽空全部力氣。
頃刻間。
隨著一個個倒地發(fā)出的輕微動靜。
整條大街上,在無數(shù)人驚恐萬分的注視中,全都安靜下來,不管是被押送的士族男女老幼,還是方才打斗的年輕男子,全都寂靜無聲。
一個個被秦卒摁壓在地上年輕子弟,不管是身穿楚魏燕服飾,還是齊服,全都瞪大瞳孔,害怕的看著那些倒在血泊中的人。
怔怔轉(zhuǎn)過目光,當(dāng)看到那一名名秦卒拔出帶血佩劍,看著尸體,面色波瀾不驚時,第一次,這些從小出身士族,往日囂張跋扈的子弟,終于發(fā)自內(nèi)心的害怕起來。
恐懼充斥著每一個年輕子弟的腦海。
在幾名婦人驚恐的哭喊聲中,所有人,所有百姓便看到,一名秦軍將領(lǐng)上前,看著那些被壓起來的士族弟子,毫不猶豫的下令,拉去城門外按秦律,聚眾私斗罪處死!
“大人!??!”
“大人不可?。〈笕耍。?!”
秦軍將領(lǐng)的話,無疑徹底讓四周的人,全都沸騰起來,無論老壯,亦或者是婦人,全都跪在地上。
若是被秦軍殺死幾人,看著四周秦卒,所有人也都認(rèn)了,畢竟死的人也不是全都是自己族人,只要其他子弟沒事,那日后就不擔(dān)心。
然而眼下,這名秦軍將領(lǐng)要下令處死所有打斗的人,那這可是直接把他們后代,一次性殺得所剩無幾??!更有甚者,方才后人都參與動手打斗,這全殺光豈非是要絕他們的后!
無后?。?!
這誰還能冷靜得下來,誰還有臉,死后去見祖輩。
“秦律規(guī)定,聚眾私斗者,無論何人,皆處死!何人膽敢阻攔,格殺勿論!”
秦軍將領(lǐng)看著四周,一手放在腰間劍柄上,一面大聲呵斥道,舉手示意其他秦卒押送犯人去處決。
“父親救我!!父親救我?。?!”
“祖父!!孫兒不想死?。∽娓?!母親!母親!孩兒不想死?。?!”
剎那間,哭喊聲響徹整條街道,方才爭兇斗狠的士族子弟,全都腿腳發(fā)軟,被秦卒拖著,清楚的看到不乏有人褲襠都流出液體。
這一幕。
別說無數(shù)士族男子、婦人,絕望的癱軟坐地,眼睜睜的看著自家子弟被拖走,等會就會被拉去城外砍頭,就是街道上數(shù)不清的齊人百姓,也紛紛被嚇得臉色蒼白,看著那些秦卒、秦軍將領(lǐng),神情滿是害怕、恐懼,連話都不敢再說一句。
“走!”
秦軍將領(lǐng)對這一幕,毫不以為意,繼續(xù)下令道,讓士卒押人去城外,別擋著后面的人。
“武烈君!都不置吾等~如此啊~?。?!”
看著四周淚流滿面的婦人,一名長須白發(fā)的齊服老者,哭著喊道,一臉悲戚,從其腰間的玉飾,以及身邊的婦人、男子數(shù)量就能看出來,這老者在臨淄的地位,定是不低,并且家族極為昌盛。
“武烈君吶!??!”
白發(fā)老者仰天淚流:“老夫悔矣?。?!”
恐懼之下,安靜的街道中,無數(shù)齊人百姓,街道上密密麻麻的士族之人,以及一名名秦卒,全都聽到老者的話。
此刻別說齊地士族心中后悔萬分,就是街道上數(shù)不清的百姓,此刻看著這些秦卒,都清楚的體會到,昔日武烈君尚在臨淄之時,到底有多好!
可笑的是,當(dāng)初的他們還察覺不出來,怕武烈君,視其如虎,懼武烈君麾下秦卒鐵騎……
而看著街道上尚未干涉,還在流淌的鮮血,想到方才那一幕,連齊國百姓都看得出,昔日武烈君領(lǐng)兵在臨淄,待齊人之寬容,對比這些秦卒秦人,到底有多大的差別。
聽著老者后悔萬分的喊聲,看熱鬧的齊地百姓沉默下來了,誰都不知道日后面對嚴(yán)厲的秦律,他們何去何從。
楚魏燕三地舊族的男女老幼,此刻也都沒有再嘲笑的心思,看著自家族中子弟即將被拉去砍頭,連他們都不得不承認(rèn),對比昔日,白衍已是萬分仁慈。
烈日下,臨淄城外,撕心裂肺的哭喊求饒聲,最終伴隨被什么止住,徹底安靜下來。
而就在城內(nèi),衍父與外祖母的府邸門外,早已經(jīng)跪滿了人,而在府邸的院子中,孇谷更是氣得拍桌子。
“是爾等昔日與贏氏宗親,接二連三催促郡守、郡尉赴任,又縱容楚燕之舊族,暗地里派人北上,勾結(jié)東胡,致使吾外甥離開臨淄!眼下倒好,吾外甥隨了爾等的愿,離開臨淄,爾等又來求情……”
孇谷起身,毫不留顏面的指著眼前的幾名士族之人,這幾人有老有壯,都是臨淄城內(nèi)有頭有臉,也最具權(quán)勢的人。
但眼下孇谷可管不了那么多,一想到昔日這些老者的舉動,孇谷就來氣。
“反正眼下,毫無辦法,就是送信去咸陽,日夜兼程不眠不休都來不及!”
孇谷看著不遠(yuǎn)處母親瞪過來的目光,這才收起一些脾氣,但臉色,依舊十分難堪。
“吾等知曉此事的為難,亦知曉此事說起來,淪落至此,也是吾等咎由自取,吾等悔不知當(dāng)初!”
為首的邢老一臉愧疚,語氣滿是無奈的看向孇谷說道,隨后看向一旁的衍父、水壽。
“眼下吾等只求,能保住家業(yè),這是自先輩傳下來的根基,吾等不能丟??!還請有老武烈君之父、兄,能前往秦軍大營,面見其將,為吾等留下一支血脈在臨淄,此恩,吾等士族,日后不會忘記!”
邢老滿是卑微的對著衍父、水壽拱手,彎腰打禮。
“是??!還請武烈君之父、兄出面,為吾等留下一支血脈,保留先人所留之家業(yè)!”
“還請武烈君之父、兄出面?。?!”
涼亭下,一個個平日里德高望重,昔日不管是見到郡守還是郡尉等人,都自視清高的老者,此刻全都紛紛彎下腰,對著衍父、水壽打禮。
面對孇谷的話,苦澀的神情,浮現(xiàn)在每一個老者臉上,其余中年男子也是羞愧得不敢反駁。
能來到衍父這里的,都不是一般人,看得也更清楚。
此去關(guān)中,一行萬里,沿途這般走去不知要多久,辛苦不說,人多便會亂,誰都不知道會不會發(fā)生何事,況且,這些活了大半輩子的人,比誰都清楚,家業(yè)這東西,能在臨淄,便是家業(yè),便是根基。
變賣離開,或者人走,便是拔根,如樹那般,會逐漸萎縮不說,能不能活下來都是一回事。
唯有在臨淄留根,日后等個三年五載,再想辦法搬遷回臨淄,這才是家族延續(xù)下去最好的辦法。
也是這樣,他們才會來到這里,請求白衍的父親、兄長出面,別看這二人并無官職,但他們都私下打聽過,秦軍的主將不僅僅與白衍相識,就連其他將領(lǐng),都曾在白衍麾下領(lǐng)過兵,參與過楚東一戰(zhàn),白衍對他們不僅僅有救命之恩,也有立功之情。
他們也知道這是秦王之令,白衍不在,根本無人能保下他們,但眼下,只要白衍的父親、兄長,私下去秦軍之中求情,為他們幾個士族,留下幾人在臨淄操持家業(yè),這并不難。
有白衍在咸陽,有白衍的父親、兄長出面,秦軍主將、將領(lǐng)也不會擔(dān)心放過幾個人。
涼亭下。
看著面色為難,有些猶豫的衍父、水壽,一個個老者也只能低聲哀求著。
昔日是他們暗地里把武烈君趕出臨淄,落得今天這般下場,也是他們自食惡果,無話可說,此事日后到關(guān)中,他們自會去見白衍,親自告罪。
但眼下,他們只希望,白衍的家人能幫他們出面,保下他們在臨淄的根基。
……………………
正當(dāng)臨淄城內(nèi)的士族都在白衍府邸,請求白衍的族人能出面之時。
同在齊郡之內(nèi),無論大小城邑,隨處都能看到秦卒在押送著士族之人,就連一旁的瑯琊郡,亦是如此。
昔日這兩個郡的齊國舊族,看著不留情面的秦卒,全都只能拖家?guī)Э冢荒槺莸幕祀s在少許楚魏燕舊族中,一同離開故土,在秦卒的押送下,一步步朝著萬里之外的關(guān)中方向走。
其中,詹氏的詹懋紳、喻氏的喻斗、徐氏的徐鎳,還有魯回,以及各地城邑內(nèi)的齊國宗親,當(dāng)他們這些人,親眼看著自己的妻妾、族中老幼,全都被趕出府邸時,一個個人的臉頰上,全都面如土色、心如死灰。
離開城池時,望著四周手持長戈、利劍的秦卒,回頭看著城邑,故土,想到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沒人護(hù)著他們,無一例外,所有人全都開始后悔起來,后悔當(dāng)初密謀,把白衍趕出齊地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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