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自那日被顧早從顧大家拉回說了一通后,本來還指望從鄰鋪里打聽到顧大家的最新消息。想著不過隔了兩條街,若是從前在揚州鄉(xiāng)下,芝麻大點的事情沒幾日便會傳得滿村皆知的,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只怕傳得更厲害了。只是沒有想到如今的這京城里,家家戶戶竟都只似是一心在做著自己的生意,顧大家的那事情也不過起先兩日被提了下,接著便斷了消息。自己又被顧早看牢了去不成那顧大家,心中只貓抓似地難受。
轉眼便是十七,明日便是秀娘的成婚日了。方氏此時還不知道胡氏要鬧退婚的事,人雖是在自己家中,只是那心思都飛到了幾條街之外,不住在顧早面前故意提起秀娘,又抓住三姐問鋪床的事情,三姐只推說伯父家的也沒來叫,自己一概不知。
方氏見顧早淡淡地不大理睬自己,猛地便是往門外走去,一邊走一邊笑道:“二姐,明日里便是秀娘的大喜,我這做嬸娘的今日里不去瞧瞧,那道理也說不過去。我去去便回?!闭f著那一只腳已是跨出了門檻,早被顧早眼疾手快地一把攔住。方氏心中不喜,眉毛一豎,正要罵顧早,突地卻是瞧見胡氏手上牽了秀娘,急匆匆往自己家來了。
顧早見胡氏此刻牽了秀娘到自家來,心中雖是有些疑惑,只是也知道必定是和胡清有關,急忙將她二人迎到了后院里。那方氏雖是滿頭霧水,只是瞧見胡氏臉色難看,不過幾日不見竟像是老了幾年,還道仍是為了顧大和那寡婦的事情尋過來的,哪里肯落后,急忙也跟了過來。
胡氏進了后院,也不坐下,心知如今這個家里隱隱都是顧早說了算的,當下也不看方氏,只一把抓住了顧早便道:“二姐,你可要幫幫我家秀娘。那姓胡的小子現在想賴婚,他家那兩個老不要臉的也和兒子一只鼻孔里出氣,竟是揚明日里非要上門強娶,你說這世上還有如此天理嗎?”
顧早吃了一驚,看了秀娘一眼,見她已是臉色發(fā)白的樣子,急忙讓三姐帶去屋子里休息,這才讓胡氏再說下去。
原來那胡氏自知道胡清成了白身后,知道官女婿是飛掉了。胡清家本就是她的本家遠親,家底如何自是再清楚不過的,哪里還愿意將秀娘嫁了過去,也顧不得自家女兒名聲了,一心便只想著退婚去。只是沒想到自己和顧大幾次找去,胡清不是避而不見就是跳腳大罵,他那兩個剛剛抵京預備喝兒媳茶的爹娘,知道了自家兒子的倒霉事情,更是異口同聲地不愿。被胡氏逼得緊了,便拿出那婚書揚要去官府狀告顧家悔親。胡氏自知理虧,只是如今要她認了這門婚事,卻也是抵死不肯的,情急之下,便想出了個主意,這才急忙忙地拉了秀娘找上門來。
“二姐,明日里便是婚期了,那破落戶揚到時候要上門強娶,秀娘自是不能待在家中,這兩日便躲在你家避下風頭?!焙弦环谀瓩M飛后,對著顧早如此說道。
顧早微微皺起了眉頭,胡氏眼尖,以為她怕事不愿,心中便是不喜道:“二姐,你素日里不是和秀娘好嗎,如今怎的這點事體也不愿出頭了?”
顧早搖了搖頭,看著胡氏道:“伯娘,秀娘的事情,我自是會幫的。只是如今那胡清婚書在手,秀娘就算躲得過一時,又哪里躲得過一世?便是鬧到衙門里,只怕理虧的也是你這一邊。這兩日里秀娘自是可以躲起來,只是也需想出解決的法子才好。那胡清不肯退婚,打的便是嫁妝的主意,既然是你要退婚在先,何不給他給銀錢?那胡清得了錢財,自然就會退婚的。”
胡氏呸了一口道:“我先將秀娘藏起來,明日里等那破落戶過來,抓住了大鬧一場,再去衙門里告他騙婚,如今是上門來敲詐的。寧可把那錢送去給衙門,也不能白白便宜了這破落戶!”
顧早見那胡氏排出了這樣的陣仗,雖是覺得不妥當,只是如今已是火燒眉毛找上了門,當之務急的便是先讓秀娘躲過明日的那一出鬧劇。想了下便道:“伯娘,我家離你家太近,四鄰的也都知道咱兩家的關系。明日若是無事最好,萬一鬧將起來找到了這里,那就不成事了?!?
胡氏聞,一下子倒是沒了主意,顧早想到了個地,正要開口,冷不丁邊上那早聽得張大了嘴巴的方氏猛拍大腿道:“你家染院橋的屋子如今若是空著,過去躲兩日倒好?!?
顧早見自己的老子娘竟是難得和自己想到了一塊,也是點了下頭道:“我娘說的不錯。伯娘你家那屋子應是多年前的舊屋了,知道的人不多,那里又多小巷子,便是有個消息退讓的也方便。不如晚間我陪了秀娘悄悄過去藏在那里,待風頭過了再說?!?
方氏第一次被顧早贊許,心中大樂,當下便熱心地說自己也要陪著過去,倒是被一邊在聽的沈娘子給勸住了,說自己自會照應,那里屋子小,人去多了,反而招眼,方氏這才作罷。當下幾個人便又商量了下,最后說定讓顧早和三姐今日晚間與沈娘子一道趁了天黑悄悄去那染院橋的舊屋,方氏和柳棗照舊在家。顧早又再三叮囑了方氏,讓她務必不能多嘴,見她拍著胸脯應了,這才放下了心。
胡氏見顧早一家竟是真心幫著自己的,心中這才稍稍有些慚意,訕訕地道了聲謝,顧早還沒回話,方氏已是搶著說道:“親不親自家人的,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雖則你平日里也不怎么待見我家,總歸還是燒同一注香的。你家秀娘的事,我本也是不愿多管的,只是如今你既然已經找上了門來求我,我總還是要幫襯著些的,免得被你背后里戳著脊梁骨罵。”
顧早聽自己老娘那話,起先還說得人模人樣,正有些驚訝她怎的忽然轉了性子,待聽到后半句,便已是哭笑不得了。當下也忍住了不說,只是瞧那胡氏,已是臉一陣紅一陣白的十分尷尬的樣子,暗嘆自己老娘和胡氏不愧是連襟的親妯娌,兩人竟是半斤八兩地不相上下。想來當年同住揚州東山村時,家中必定也是沒少過熱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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