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嫣聲嘶力竭地大喊:“沈括,你回去,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沈括望著陸嫣,滿眼柔情:“小嫣,閉上眼睛。”
陸嫣已經(jīng)跪在了地上,拼命地?fù)u頭,哭是哭不出來了,只有滿心的恐懼。
“啊,這樣忽然覺得沒什么意思?!?
施雅靈機(jī)一動:“不如來玩點(diǎn)有意思的吧,讓我想想,不如讓開車的人蒙住眼睛,嗯,油門踩到底沖向目標(biāo),如果車能在目標(biāo)的十厘米之距內(nèi)停下來,我就放過你們所有人。”
“十厘米,這怎么可能...”
陸臻望著這里到懸崖的距離,肉眼根本難以估測究竟有多遠(yuǎn)。
睜著眼開車都不可能把握精準(zhǔn),更何況閉上眼睛!
修改規(guī)則,并非全然死路,但生路也是渺茫。
蒙著眼睛開車,一旦失手,就會同時(shí)丟掉兩個(gè)人的性命。
陸臻望著施雅,憤聲道:“你簡直瘋了!”
沈括知道施雅已經(jīng)瘋了,她眼睛發(fā)紅,太陽穴暴起了青筋,已經(jīng)不是正常人的狀態(tài)。
現(xiàn)在陸嫣的命握在這個(gè)瘋子手里,稍有不慎,他將悔恨余生...
不,他應(yīng)該不會再有余生。
“陸臻,你上車。”
“我?我怎么可能,我不行的,我沒有方向感,我不行??!”
“陸臻,我相信你,上車?!鄙蚶繙y著轎車與自己的距離,說道:“油門踩到底,然后心里默數(shù)到十三,踩剎車?!?
陸臻不肯上車:“還數(shù)到十三,你他媽真以為自己是神仙啊!你算命啊你!”
“我讓你上車?!?
“既然陸臻不肯上車,那沈括,你跟陸臻換換,你來開車唄?!笔┭琶戞痰南骂M,粲然一笑:“反正我相信沈括這么聰明,肯定是有辦法保命的咯,陸臻就不一定了,你說對嗎。”
陸嫣一口咬住了施雅的手,狠狠咬下去,施雅發(fā)出一身慘叫,甚至都聽見骨頭的響動了。
她滿手鮮血,血肉模糊,疼得近乎暈厥。
“你他媽的...”
施雅憤然轉(zhuǎn)身,沖沈括喊道:“你和陸臻換!你來開車!”
她要讓陸嫣眼睜睜看著...看著最愛的人殺掉自己的親生父親,這樣的血海深仇,即便兩人活下來,也是背負(fù)仇恨的一生,這可比讓他們?nèi)克兔幸馑级嗔恕?
陸臻毫不猶豫地朝沈括走去,站在懸崖邊——“沈括,你來開車?!?
沈括沒有動,陸臻看到他袖下的手在抖。
他伸手按了按沈括的肩膀:“從小到大,你一直都比我優(yōu)秀,我...我信你?!?
沈括不敢再看陸嫣,他一步一步,很慢很慢很慢地...朝著轎車走去。
沈括站定在轎車門前,頓了幾秒中,終于坐進(jìn)了駕駛位。
戴口罩的男人扯下他的領(lǐng)帶,緊緊蒙住了他的眼睛。
很快,沈括啟動了引擎,深呼吸。
陸臻也在深呼吸,也緊張害怕,怕得都快要尿了。但是他不能露怯,他在沈括面前丟了一輩子的臉,這最后一次,在閨女面前,他想要當(dāng)一次英雄。
“爸!”
陸嫣的哭喊已經(jīng)聲嘶力竭,腿肚子都軟了,直直地往下跪,卻又被施雅身邊的男人拎了起來,按在懸崖邊。
“小嫣,告訴你媽...我...我永遠(yuǎn)愛她,還有你...”
話音未落,沈括啟動了引擎,轎車“轟”的一聲,朝著陸臻疾馳而來。
“靠!老子遺還沒講完沈括你大...”
他這句話剛喊出來,只聽一聲長長的刺耳剎車聲,轎車在陸臻面前直直地停了下來。
“...爺?shù)??!?
這一切發(fā)生不過轉(zhuǎn)瞬,完全沒有反應(yīng)過來。
陸臻眼睜睜地看著轎車的車牌已經(jīng)貼到了自己的小腿根...
十厘米...不,這特么連三厘米都沒有。
可是,他們還活著!
沈括摘下蒙眼的領(lǐng)帶,從車?yán)锍鰜恚蟊骋呀?jīng)被冷汗全然濕透了,袖下的手瘋狂地抖動著...
陸臻驚喜地奔向陸嫣:“小嫣!你爸福大命大!活著!”
然而下一秒,沈括卻看見了施雅嘴角上揚(yáng)的詭異微笑。
“福大命大?我看未必...”
她說完這句話,欺身上前,一把將陸嫣推下懸崖。
“下去陪我媽吧,這是你欠她的”
陸嫣臉上如釋重負(fù)的微笑甚至都還沒來得及散去,便看到她單薄的身子宛如斷線的風(fēng)箏般,墜入懸崖深淵。
而在她落崖的那一剎那,陸臻面前一道黑影閃過,沈括毫不猶豫追著陸嫣跳了懸崖。
“不?。。。。?!”
陸臻撲倒崖邊,滿眼血紅,伸手想要拉住他們,可是他慢了半拍,只能眼睜睜看著沈括和陸嫣跌落深淵:“不?。。。。。?!”
男人那絕望的喊聲回蕩在整個(gè)懸崖谷底......
沈括抱著她柔弱的身子,將她的腦袋緊緊按入自己的胸膛。
“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了?!?
他用力抱著她,如日月在懷,哪怕沉入萬劫不復(fù),但他永遠(yuǎn)不會孤獨(dú)了。
……
瀕臨死亡的邊緣,陸嫣的腦子里忽然閃過了無數(shù)回憶的碎片,陌生的、熟悉的...
那個(gè)穿黑t和粗糙運(yùn)動鞋的少年跑過綠樹成蔭的操場,陸嫣小跑著,追逐著他的身影。
他手里的籃球落在了她的腳邊。
陽光透過樹蔭灑下斑駁的光影,落在他的肩上,他忽然對她笑了:“小嫣,把它給我?!?
陸嫣撿起籃球,用力朝他扔過去。
沈括接過籃球,再度扔到她腳邊:“小嫣,把它給我?!?
“干嘛一直讓我撿球?。 标戞瘫е@球,不給他了。
“那你想起我是誰了嗎?”
“我知道啊,你是沈括?!?
“沈括是誰?”
她把籃球扔給他,球又滾落到了她的腳邊。
沈括是誰...
舌尖輕觸這個(gè)名字,熟悉感正在一點(diǎn)點(diǎn)回來。
她皺著眉:“沈括是...”
是那個(gè)站在鐵軌上、指著火車說想要去南方看看的少年;
是那個(gè)對著天空大聲喊著要和她一生一世的少年;
是第一次吻她、還會笨拙地咬到舌頭的少年...
忽然,陸嫣臉頰有淚水淌過——
“沈括是...我的寶貝?!?
陸嫣忽然睜開了眼睛,白茫茫的天花板映入眼簾,她眼角還有殘余的淚痕。
她猛地坐起身。
陸臻趴在床邊睡覺,忽然被小丫頭給驚醒了:“哎喲你悠著點(diǎn),嚇老子一跳!”
“陸臻!我...我在哪里?”
陸臻按了按她的腦袋:“你叫老子什么?沒大沒小...”
“陸臻!”陸嫣攥著他的衣領(lǐng),使勁兒搖晃:“是我??!我是陸嫣啊!”
“我知道,你腦子摔壞了吧!”
“我是死了嗎?還是在做夢?”
“你和沈括墜崖了,不過我閨女命大,被一截橫出來的樹枝掛住,沒摔下去...”
“我睡了多久了?”
“三天了?!?
“醫(yī)生說沒有大礙,也不是昏迷,就是單純的睡覺...”陸臻揉了揉小丫頭凌亂的頭發(fā),說道:“你這一覺,睡太久了吧。”
“是...睡了好久?!?
比一個(gè)世紀(jì)更加漫長...
“沈括呢!”
陸臻沒好氣地說:“死了?!?
“啊?!标戞躺盗恕?
“你嚇?biāo)鍪裁??!焙啲幇欀碱^,走過來,對陸嫣道:“沈括在隔壁,也剛醒不久,醫(yī)生在給他做身體檢查?!?
陸嫣連忙下床,甚至連拖鞋都來不及穿,匆匆踏上一只拖鞋,另一只腳光著腳丫子就跑了出去。
隔壁病房的玻璃窗前,她停下了腳步。
病房里,沈括的手臂骨折,被醫(yī)生裝上了支撐架,吊在胸前。
他臉上有被樹枝和碎石劃傷的口子,但看上去傷情不重,他正扶著病床,嘗試著想要站起來。
陽光透入紗窗,照著他清晰而分明的側(cè)臉,他轉(zhuǎn)身的時(shí)候,忽然望見了她。
兩個(gè)人隔著小窗,凝視彼此,不知過了多久,陸嫣已經(jīng)淚流滿面。
沈括那掛著傷口的嘴角,卻笑了——“嗨?!?
“嗨?!?
陸嫣抽抽氣,將臉傻了吧唧地貼在了玻璃窗上。因?yàn)樗郎責(zé)岬暮粑?,窗戶漸漸染上了一層白霧。
沈括指了指邊上半掩的門:“進(jìn)來嗎?”
陸嫣用力擦掉了眼角的淚水:“我就...看看你?!?
沈括笑了,坐在病床邊,從容不迫和她對視著:“好,給你看?!?
“沈括,你變得好老??!都有白頭發(fā)了?!?
沈括凝望著她,呼吸驀然一痛,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
他忽然起身,絆倒了身前的小桌子也全然不顧,踉蹌著跑出病房,用力將她攬入懷中——
“回來了...?”
陸嫣眼角滲出了眼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沈括按著她的后腦勺,將臉埋進(jìn)她的發(fā)絲間:“我一直有好好聽你的話,我有健身,希望你不要太失望。”
人前所有的堅(jiān)強(qiáng)和偽裝,全部卸下。在心愛之人面前,他還是當(dāng)初那個(gè)單純的少年。
“沈括,別來無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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