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叫徐長寧的士子曾去拜訪過你吧?!彼纬跻坏馈?
甄峻愣了一下,仔細(xì)回憶了片刻,才恍然想起,“是有此人,他來我府上拜訪已經(jīng)是一個月前的事情了,聽瑜兒說曾與他有過一面之緣,我便見了一面?!?
“你觀此人心性如何?”宋初一畢竟與他也只是匆匆見過一面,了解不夠深,況且甄峻看人的眼光極為毒辣。
“有法家的犀利,卻無法家硬氣,不過是個沽名釣譽(yù)之輩?!边@樣的人甄峻見的多了,根本不往心里去,所以宋初一方才乍一問時,他竟是一時未曾想起。
法家,唯法是從,所以通常顯得剛硬、銳利,沒有多少人情味,但是也不乏有人藏在這樣的表象之下去追求榮華富貴。
宋初一點(diǎn)頭,她第一次見到徐長寧,聽到他的論,便將此人的心性掂出個三四分。
“這就好,就怕他不求名利?!彼纬跻恍χ?,不免又想起了姬眠。他雖看不清時局,也固執(zhí),但真正是錚錚鐵骨。
甄峻不解道,“先生要用此人?”
宋初一道,“嗯,你去查查他目下身在何處,我要見他。”
“好,我即刻去查?!闭缇笆值溃澳窍壬蒙菹?,我先告辭了?!?
“找到之后告訴他,隨時都可以來見我?!彼纬跻坏?。
甄峻心中詫異,對這么一個人,為何如此重視?
他縱是想不明白,卻不敢怠慢?;氐礁锪⒖讨秩ゲ椤?·)商賈重人脈、消息,甄峻想把甄氏在秦國扎下根基,在這方面是下足了功夫,眾人皆知道國尉府是甄氏的主家。沒有人不給幾分臉面的,借著這個便宜,甄峻早已在咸陽攀了不少關(guān)系。又布下許多收集消息的暗點(diǎn),所以要尋個抓住時機(jī)就想出風(fēng)頭的人,實(shí)在是易如反掌。
不過兩三個時辰的時間,便已經(jīng)有了徐長寧的下落。此人在咸陽各處的酒樓、博弈社里都有過論,但可惜并沒有人看中他的才學(xué),以至于本就窮困潦倒的他,如今更是三餐不繼。
甄峻令人將宋初一的話傳給徐長寧的時候。他簡直欣喜若狂,他在秦國逗留數(shù)月,也曾過來拜訪過宋初一,但都被仆人以“宋子病中”的借口擋了回去,再加上四處求路不得。已是心灰,原打算想辦法弄些盤纏好去往楚國碰碰運(yùn)氣,誰知竟得了這個天大的喜訊!
徐長寧一掃幾個月的陰霾,喜上眉梢,覺得自己榮華富貴就在眼前了!所以盡管天色已經(jīng)擦黑,他還是懷揣一腔希望忙不迭的趕來了。
在徐長寧到來之前,宋初一就已經(jīng)收到了甄峻傳來的消息,上面記載著他數(shù)月來的作為和近況。
宋初一對甄峻的辦事效率和結(jié)果十分滿意。
“先生,徐長寧先生求見?!睂|丫道。
“請他進(jìn)來吧?!彼纬跻宦耦^批復(fù)今日送過來軍政要務(wù)。國尉不是閑職。她每日都有許多緊要事情要立刻進(jìn)行處理,有時候遲一刻都會耽誤軍隊(duì)運(yùn)作。
徐長寧隨著寍丫進(jìn)入書房,見宋初一埋首書案,便大著膽子環(huán)視書房一圈,觸目所及,心中震撼。他四處游學(xué)。也曾進(jìn)入過不少權(quán)貴府邸,可謂見過形形色色的書房,一般的書房或華美或舒適,卻只能說是適合讀書的房間,而宋初一這里雖然不算太大,但滿滿當(dāng)當(dāng)全是竹簡,甚至連案上都堆積如小山。
徐長寧心想,這處原本是秦公別院,有許多書籍并不奇怪,他如此想著,卻不知道這屋里并非全部是從各處搜羅來的書籍,其中有兩成都是宋初一本人所著的兵書和注解。[~]
“寍丫,去做一鍋湯餅來?!彼纬跻环愿赖?。
“喏?!睂|丫退了出去。
徐長寧收回眼神,正瞧見宋初一抬眼看他,“徐先生請坐?!?
“多謝國尉?!毙扉L寧連忙斂了神思,施禮之后跽坐下來。
“徐先生不必拘禮?!彼纬跻恍\淺,很是溫和的樣子。
徐長寧便放松了幾分,恢復(fù)平日的自矜,笑容得體,“常惠子學(xué)富五車,今日一入國尉的書房,才知人外有人啊!”
莊子曾經(jīng):惠施多方,其書五車,其道舛駁,其也不中。
這句話其實(shí)是在批評惠施,說惠施這個人會很多方術(shù),雖然他著的書夠裝夠五車了,但是他說的許多道理舛誤雜亂,辭也有不當(dāng)之處。莊子的批判向來一針見血,不會因?yàn)殛P(guān)系親近便婉轉(zhuǎn)辭,但世人皆知他與惠施交情甚深,便以為是朋友之間互相打趣,將此理解為“人非圣賢孰能無過”,亦常常取前半段,去夸贊別人的博學(xué)。
但宋初一了解,自家?guī)煾刚f一就是一,丁點(diǎn)二的意思也沒有。所以對于這樣的夸獎,她表現(xiàn)很淡漠,“不敢當(dāng)?!?